清末民国粤语歌谣 - 茶余饭后 - 广州市第一中学校友会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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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19 17:2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打印

容肇祖先生与夫人（1939年摄）

民国年间中山大学的《民俗》杂志

刊登在1917年第73期《儿童教育画》杂志上的歌谣《中华民国五色旗》，图文并茂，生动活泼

1934年，广东省立民众教育馆举行儿童生活展览会

1934年，广州市立第一幼稚园的孩子们

□昌守
　　前几期《羊城沧桑》刊出《粤地谜语儿歌》等，趣味十足，勾起回忆，引起反响。清初诗人屈大均告诉说：“粤俗好歌，凡有吉庆，必唱歌以为欢乐。”每个地方有各自的方言，同时也有各自的歌谣，儿歌只是歌谣的一种，除了儿歌，还有民歌、民谣、谚语、咸水歌之类，大抵随口唱出、没有音乐伴奏的韵语都可算是歌谣。粤俗好歌，粤地先人不断地在唱，如屈大均在《广东新语》就有《蜘蛛曲》、《竹叶歌》、《素馨曲》等歌谣。一般来说，歌谣是有时间性的，大都流行一段后又有新的歌谣出现。早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广州中山大学即热衷于民俗学的研究，1928年，在傅斯年、顾颉刚、容肇祖、钟敬文等人的推动下，中大语言历史学研究所民俗学会编印了《民俗》周刊，歌谣也是他们关注的文学内容之一。
　　广州歌谣
　　粤语流行于广府地区，主要是广州、佛山、东莞、顺德、中山、肇庆等地，清末民国年间广州有许多歌谣，这里只举两例。1907年有一首《点算好》，它告诫世人不要嫖娼、赌博、酗酒及吸鸦片：“点算好，钱财将来作粪土。自悔当初好学嫖，被人捉住做阔佬，鱼口疳疔生满身，问你点算好。点算好，好学唔学去学赌，痴心妄想发横财，只见输时赢唔到，输干输净鬼可怜，问你点算好。点算好，人人话你醉酒佬，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恐难保，更妨醉后发癫狂，问你点算好。点算好，终日吞云兼吐雾，练成老瘾作烟仙，抛荒正业唔顾务，吃烟将来要领牌，问你点算好。”
　　1931年，广州有歌谣《四季点兵》：“春天点兵辞我妈，我去当兵妈当家；早晨烧香换净水，保佑孩儿早还家。夏天点兵辞我哥，我去当兵哥放心。堂前双亲哥奉养，饥寒饱暖要孝心。秋天点兵辞我妻，我去当兵两分离。早早关门早早睡，莫听旁人说是非。冬天点兵在广州，广州兵马闹不休。杀死多少英雄汉，爷娘妻子泪如流。”当年宁、粤对峙，国民党内爆发了数次反蒋战争以及剿共行动，一年四季都抓壮丁，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以歌谣唱出心中的愤懑。
　　佛山歌谣
　　过去佛山只是一个镇，地属南海，南海县治在广州城西（今米市路附近）。佛山的歌谣广州人也会熟悉，说的是女子出嫁，兄妹、姑嫂、婆媳关系。如《大姐嫁》，看到大姐出嫁时有不少新衣服，羡慕的小妹唱道：“鸦鹊鹊，尾巴长，大姐嫁，有衣裳；你有衣裳借件我，我有糖梅共你尝。”另一首《阿哥嫁妹》：“落雨微，洒头皮，阿哥嫁妹甚几微，一对耳环三分重，十朵梅花戥九厘（戥，小秤）。隔篱墙，唔知大嫂咁商量，唔系留返佢嫁姨娘。”小妹出嫁，嫁妆微薄，妹妹埋怨哥哥“姑寒”，什么事情都要经过大嫂。弟妹唱大嫂的歌谣如《鸡乸乸》：“鸡乸乸，白花花，阿嫂梳头去外家，阿哥番嚟你咪话。”又如《大哥去了九个月久》：“大哥去了九个月久，家嫂唔梳九个月头，闻得大哥归到大巷口，家嫂快啲梳把长鬃亸到膊头。”丈夫离开，妻子无心打扮，听说大哥快到家了，弟妹焦急喊大嫂赶紧梳妆迎接。婆媳关系见《鸡公仔》：“鸡公仔，洗落米，唔见安人买餸归：猪肝炒猪肺？蚬肉煮芫荽？豆腐煮虾米？”媳妇在家煮饭，等家婆买菜归来，心中忖度不同的菜谱。
　　儿童唱的歌谣,也即是儿歌，有人说它是初级乡土教材，街头巷尾，天真儿童，三五成群，此唱彼和，趣味无穷。如《人拜你又拜》：“人拜你又拜，拜得明年好世界，谷米又平猪仔又快大，打支金钗阿嫲戴，阿嫲唔戴，丢落床头俾老鼠拉，拉去边？拉去大新街，大新街冇米煮，饿死只大老鼠。”又有《打薄刀》和《月光光》：“打薄刀，打过契娘剃面毛；契娘话我乖乖仔，我话契娘面毛长。”“月光光，照纱窗，照见契爷草（娶）契娘，契娘坐落金交椅，契爷坐落象牙床，象牙筷子家家有，唔曾见过象牙床。”以前的小孩多会过继（一般过继给较有钱的人家），过继之后以“契”相称。前者是契母子之间的对话，童言无忌，跃然纸上。
　　东莞歌谣
　　同处珠江三角洲的东莞，尽管距离不远，但方言特别，别具一格，其歌谣亦有特色。民国年间，容肇祖教授曾对家乡民间歌谣加以整理，令东莞歌谣得以流传。如《碌碌碌》：“碌碌碌，碌崩边，做人心抱勿多言。早早起身洗碗碟，莫俾家婆踏灶边；踏到灶边多打闹，眼泪唔干谁可怜？咸鱼条条数过蒸，豆角条条数过煮。米甕面头打手印，油瓶绣朵牡丹花。打崩砵头唔系咁好闹，一直缠到水埗头。”水埗头，指河边。女子出嫁在夫家受气受罪，尤其是遇着小气的家婆，连咸鱼、豆角都逐条数，媳妇艰难，欲哭无泪。另一首歌谣《蛾眉月》也是女子诉苦的：“蛾眉月仔两头弯，晚晚来归照下间（下间，厨房）。三年新抱唔曾见过爹娘面，服侍翁姑无日得闲。爹娘又无千年岁，黄板搭桥有断时。”女子出嫁后，久未回娘家，心中惦挂着自己的父母。
　　《摇咕橹》讲的是一东莞男子盼望娶媳妇的情形：“摇咕橹，草个新心抱，心抱几时归？年年后日归。有乜约归？又有仪龙硬饼共生鸡（仪龙，用粉和糖煮成的食品，其形圆，小者如碗，大者如盘，除夕之日，每家必做）。阿婆唔食得生鸡骨，哽（卡在喉咙咽不下）得阿婆硬吉一，猪仔又争，狗仔又争，争崩阿婆果个米仔甖。阿婆走出门边哭，阿公过海买猪蹄。买得猪蹄煲苡米，人人食碗去担泥。担起泥归甕芋仔（甕，用泥埋盖），芋仔出芽心抱归。”
　　《鸡仔鸡》是一首顶针句歌谣，唱起来挺顺口：“鸡仔鸡，鸡仔门前踢垃圾，踢出一支金耳挞，不如一只鸭。鸭话鸭毛多，不如一只鹅。鹅话鹅颈长，不如一只羊。羊话屙屎跌落金桥下，不如一只马。马话我朝头骑主人出，晚头骑主人归，不如一只鸡。鸡话我睡醒三更又要啼，不如一只牛。牛话主人喊我随田走，我又走，不如一只狗。狗话东边贼来我晓吠，西边贼来我晓赃，不如一只大猫王，猫王话老鼠食谷我晓捉，老鼠食糠我又赃，不如一只大猪王。猪王话我朝食主人一碗醋，晚食主人一碗汤，任从主人杀话杀，任从主人食着我一粒骨，哽到年初一。”
　　《月月月》与《鸡仔鸡》差不多，唱的却是女子出嫁：“月月月，担茶玦。茶玦流，嫁黄牛。黄牛要打鼓，嫁老虎。老虎尾丁丁，嫁树精。树精辣，嫁鸡泽。鸡泽酥，嫁镰刀。镰刀曲，嫁枝竹。竹尾摇，嫁只猫。猫头低，嫁只鸡。鸡屙屎，嫁张椅。椅要坐，嫁把锁。锁要锁门，嫁铜盆。铜盆要洗面，嫁东边。东边要爬沙，嫁疍家。疍家要落水，嫁阿妹。阿妹要扫地，嫁个大佛寺。”
　　东莞歌谣中很少有地名的，这首《吁女大》里面有厚街：“吁女大，吁女乖，吁大女来嫁厚街。嫁上厚街有乜卖？又有鲜鱼鲜肉两边排。要食鲜鱼街上买，要食咸鱼等过街。”以前听过“排排坐，食果果……”。东莞歌谣《排排坐》是这样唱的：“排排坐，等鱼等肉过，猫儿拐凳夫人坐，老鼠担梯嗅盒箩，嗅出一升大米糯，去归食饱两公婆。”孩子们互相看指纹，唱起了《指纹歌》：“一螺巧，二螺丑，三螺拉屎落锅炒，四螺舂大碓，五螺等米来，六螺冇米煮，七螺抬棺材，八螺去乞食，九螺谷满载，十螺发大财。”
　　中山歌谣
　　中山，古时候叫香山，1925年，为了纪念孙中山先生改名为中山县。《人客到》是中山童谣，唱来顺口，且有童真：“人客到，捉只鸡。鸡勒杂，不如一只鸭；鸭毛多，不如一只鹅；鹅会趯人看门口，不如一只牛；牛会耕田养家口，不如一只狗；东边有贼我又知，西边有贼我又疑，不如一只大猫儿；老鼠偷谷我又捉，麻雀扒糠我又装，不如一只大猪郎。我吃了主人三斗糠，边个食我肥猪肉，一夜屙到大天光。”到处都有媳妇难做的问题，中山的这首《鸡公仔》与东莞的《碌碌碌》说的都是女子出嫁后的遭遇：“鸡公仔，尾弯弯，做人新抱甚艰难，早早起身都话晏，勒条围裙入下间（厨房）。后门摘个冬瓜仔，问之安人（家婆）蒸或煮，安人话蒸，老爷话煮，蒸蒸煮煮唔中意，拍台拍凳骂竹升（指桑骂槐）。三朝打折三条格木棍，四朝跪烂四条石榴裙，投告爹爹嫲嫲都唔信，解开裙带血淋淋。”
　　另一首《麻雀仔》：“麻雀仔，飞入祠堂翻老糠。阿公捉到阿婆，阿公得个髀，阿婆得碗汤。姐姐妹妹唔关事，阿哥返来有得尝。”通过一只小麻雀来形容重男轻女，可谓出神入化。
　　肇庆歌谣
　　尽管肇庆地处粤西，但它与广州、佛山等地生活习惯很相似，多数人讲白话（广州话），其歌谣自有广府特色。坐在课室里的孩子们看到月光高挂，老师仍不放学，急中生智地唱道：“月光里头插桂枝，先生来教我吟诗，家家点着明灯火，唔放学生等几时。”中山有《鸡公仔》，肇庆也有一首《鸡公仔》，内容大同小异，或是珠江三角洲一带歌谣互传之结果：“鸡公仔，尾弯弯，做人心抱实艰难，早早起身都话晏，梳光头髻出上间（上间，即神厅），上间有个金瓜仔，问下安人煮或蒸？老倌又话煮，安人又话蒸，煮熟唔中安人意，安人拍起枱头闹三朝，打烂三枝杂木棍，跪烂九条荷惠裙，挑开头路血淋淋！”
　　尽管个个都知道媳妇难做，但是女孩子唱的歌谣却总与出嫁有关，如这首《同年姐》：“同年姐，问你几时嫁？初一初二嫁，买盒胭脂买盒茶。搽白面，似观音，着起红鞋坐轿心，俾条灯心做轿扛，俾条咸草做轿床，柔柔软软过河江。河江姐，买粒珠，寄去省城读几年书，读得几年唔识字，随街随巷买木鱼（即木鱼书）。”另一首《猫儿仔》则是待字姐妹之间的对唱：“猫儿仔，爬灶头，爬得大姐远流流，三年唔见大姐面，撞见姐夫去买油。买油番妹搽，妹唔搽，留番点灯织细麻，细麻织细布，条条封领起槐花，起得槐花十二朵，起得菊花十二球。大姐行埋摘一球，二姐行埋摘唔到，三姐除了花鞋上树拗，拗一拗，拗得个大葡萄，葡萄跌落涧，涧底有人行，涧心有棵橙，四姐行埋吃一个，吃了十个，一群姐妹笑呵呵。”
　　西江经肇庆而过，1929年，西江一带有《求雨歌》唱道：“一般子弟来求雨，求到天光落大雨，落起大雨洗街坊，落起细雨洗禾苗。禾苗阵阵凉，吹起鼓，震三娘（三娘，女神）。三娘降，降二弦（降二弦，三娘下降时弹二弦），二弦响瑯瑯，买个秋娟仔（秋娟仔，婢女），返来过年旺。人丁旺，乌龙头，白龙尾，龙头龙尾摆街坊，后生高兴舞火龙，处处锣鼓落叮咚。关帝爷，五谷熟，造造来收谷。大船载谷去，细船装银归，请埋父母归，归到门口跪两跪。”

昌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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