６２年讀完書，糊里糊塗行了好運，留在廣州工作，那時候誰都怕分配 去外省。那是個中央的代號單位，大躍進產物，由部隊開山劈石，挑燈夜戰 火速建成，一切條件都比地方企業優勝。年輕的人，火熱的心，滿懷理想。 余、閔、曹三位同科的同事，６０屆上海交大機械系畢業，搞非標準設 備設計，我們都住宿舍，很談得來。他們幾個上海人技術了得，人情世態亦 看得很透，不像我那末不知巧拙。我們的多數同志都深感工作難以施展，是 因為領導不務正業，官場文化大行其道。科長他是舊知識份子出身，沾點海 外關係，在中上層幹部中，經常被人當替罪羊和沙包打。他對外一味討好， 業務上得過且過，但求無過。是他們三位好同事影響我開了點竅，認為我們 應該體諒科長的悽涼，如果想工作有所建樹，最好靠自覺實幹地默默去做。 那年代，廣州地區電力供應不足，輸電網路超負荷。生產部門經常因為 電壓太低，開不動機器而停工。他們的頭頭找我們機械動力科要電，科長處 於被告地位，除了使盡混身解數推諉這是客觀問題，並沒有解決良策。工作 責任所在，我請纓解決這個問題。我知道，凡供電變壓器必有電壓調節選擇 開關的，我利用單位的午休時間，經事先通知安排，全廠拉閘停電，同一位 電工爬到變壓器上面，將開關從低檔扳到電壓最高檔，終於解決了這個長期 存在的電壓問題，從此生產正常，人們樂開了。由此用電部門的所有領導， 對我這個新人格外客氣。然而我們的科長卻不以為然，顯而易見他難以跨越 個人顏面的心檻，我第一次嘗到為做對了事而遺憾的矛盾心理。 我們單位電力浪費嚴重，表現在功率因數太低，長期被供電公司大筆罰 款，已經多次受到嚴厲警告。提高功率因數是一項重要的節約用電措施，是 我專業所學的內容之一。功率因數是有功功率與視在功率之比值，簡言之， 電機從電網取得電力，部分消耗於驅動生產機器，是實功，部分消耗於電器 勵磁、變壓器等電感性負載，是虛功。提高功率因數，就是要補償虛功，以 提高電力的效能，主要方法是裝設補償電容器，並減少機器空轉時間。按供 電公司的規定，功率因數低於８５％要被罰款，高於此值則獎勵。解決這個 問題，同樣是我的工作責任所在，如果顧忌上頭喜不喜歡，聽之任之，貪圖 清閒，對不起國家的，所以下了決心要做好這件事。當時我一心只是擔心能 否很快得到補償電容器，因為那是國家控制的緊峭物資。 黃，我的大學同班同學，是個高才生，分配去了廣州機床廠，工作也很 出色。同學上頭，我去機床廠探訪他，見面甚歡，我們聊到節約用電的技術 問題。他也真夠義氣，不等我開口，二話沒說，爽快地主動地讓出六個備用 的高壓大容量補償電容器支援我們。若非有他的幫助，訂貨多半得等一年半 載才拿到手的，因為在那時期到處辦事效率非常之低。安裝了補償電容器之 後，我們廠的功率因數由５７％提高到９８％，電費由罰款變成獎勵，一前 一後的差額，每個月節約了一筆巨款。科長的臉容舒展了。 小蔣，中專機械專業，不愛業務，也不曉得他具體管什麼，反正跟電無 關吧。他熱衷鑽營政治，群眾都覺得此人很不真誠。科長以前曾經不留情面 地當眾直批他“很鬼”，現在又一下子對他特別關懷，算盤打的是，利用他 往政治層面宣傳疏通，為機械動力科謀個節約用電先進單位的光榮稱號。 科長也一下子對我好很多，“勉勵”我“不計較名利，少說話，多做工 作”。與此同時，小蔣突然跟我套起交情來，套問有關節電的詳情，我全部 和盤托出，怎知是計？後來他居然被封為“節約用電能手”，虧他有臉受此 稱號和幾塊錢獎金。啊！政治的精算師，東方版“巴格達竊賊”早已有之！ 這世態入門課，我交足了“學費”，長了見識，值！我慶幸自己肯用心
做事，故得人緣，慶幸自己不肯沾染污泥濁水，此生注定會去尋找桃花源。
| 
发表于 2012-1-15 14: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