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
寒流吹襲廣州幾天了，嚴寒難忍。 衣服單薄，破爛的被子薄薄。將父親遺下的幾件破衣褲塞在裡面，還是 發抖的不行，整個人已經沒有多少血氣。晚餐三兩雙蒸飯，幾片沒油的豬姆 菜，肉是什麼味道早已忘記。老是想著吃東西，剛吃完飯，立即餓腸滾滾。 晚自修根本集中不起精神，晚熄燈後，同宿舍的衰仔大講薩琪馬、蛋撻如何 如何美味，越聽越覺難捱，直到室長喝停，然後這才繼續我跟寒冷的搏鬥。 手腳冰冷，不蓋過頭不行，蓋過頭也難受，醒醒睡睡又一個晚上。 天亮了，身未動，聽聞室外北風呼嘯聲，體質敏感，這信號激起了三四 十個噴嚏，嗓子啞了才收場。把同學們都吵醒了，不好意思也沒辦法，感冒 接二連三斷不了，自怨倒霉吧！所謂的早餐，僅得一小塊蔗渣糕，或者帶點 怪味的豬糠餅。到課室上課時，才九點多鐘，就已經睡著。人說我肥了，按 按腳踝，凹痕不能平復，眼白黃黃的，“我命今日絕如何？”我自言自語。 早些時夏秋時分，得了痢疾，延續兩月，中西醫沒藥可治。勞動還得照 常去參加，挑少做慢了，當心捱一頓批評，無形的鞭子抽我身。幸得機械系 一位還不太熟的同學的同情，他介紹了一種生草藥土方：野莧菜頭熬水喝， 才救了一命，真是遇到貴人了。 母親身體不好，還省著已經不夠的食物讓給我，家裡的物品一件一件已 變賣得差不多，我們苦撐著。想過要求做工，想過逃命，最要好的同學勸住 了我，唯有盼望早日讀完書等分配工作，別無其他選擇的。 抗日戰爭奪去了幸福的童年，懂事後知道要發奮讀書，有個人主義的動 機，也有為了建設祖國的理想。國與家雙重劫難，我招架不住了，但很不甘 心，心中的一朵火苗還未熄滅。這個社會弄成這個樣子，歇斯底里般的豪言 壯語不斷，越喊越走樣，是天災抑人禍？我沒有要明瞭真相的必要與可能。 怎麼辦？想得太多太多。在心底，自己跟自己較勁，有把聲音說：無論 如何一定要唸出來，不可以丟臉；而另一把發自良知的聲音告訴自己：留得 青山在，哪怕無柴燒？眼看這幾年也學不出個所以然來，事實到６１年底， 發下來的講義，劣質難以閱讀，我雖然和多數老師很熟，看得出他們不便說 話，實在也扛艱困。學校不再考試，為了節約體能，上頭號召我們多睡覺。 這年頭，沒有人給我指點，苦思自救的辦法，開始學會了思考問題，悟 出了自己的路向。人生意義的大學，發誓要唸好，但不在乎此時此地，高爾 基就是榜樣，往後真的應驗了“諾言”，這輩子上學時間近三十年。當年橫 起了心，困了索性倒頭便睡，餓了大口喝開水。中蘇關係破裂後，不太情願 地放棄了俄語的學習，轉而學起了英語，若有機會希望遠走他方，看看世界 是怎麼樣的，我還重溫中文，補救基礎。閉門謝客，任意漂流，苦中尋趣。 寒冬啊，什麼時候才是盡頭？春天啊，妳什麼時候才肯來？ | 
发表于 2011-12-12 11: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