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上高中
‧鄧允根‧
清晨,漫步林蔭道上。金色的太陽像舞台上方的投射燈,把那所
高中校園勾勒得格外鮮艷奪目。街上一時熱鬧起來,有的步行,有的
搭乘公共巴士或私營校巴,有的由家長開車接送,愉快活潑的學生人
流,從四面八方傾注入校園。無須耽心政客疏忽醫療與教育,若然敢
怠慢,納稅人定以選票炒他魷魚,故此這兒的公立學校有著一流的教
學資源和設施。從五歲開始,讀十三年書直至高中畢業,學費全免,
連課本都是借給學生使用。孩子們是在甜水裏而不是在苦水裏泡大,
自己出生早太吃虧了。心癢癢,腳步不由自主地朝學校的方向移動,
再讀書該有多好!可是理智讓我止步於校門外。
廣州第一中學,我親愛的母校,給了我六年教育,給了我溫馨的
師長的親情、同窗的珍貴友情,我對她永懷感恩之心。看一中高中部
大坦沙分校的錄像及照片,我為她的美艷而心蕩神馳。
懷著好奇心,上谷歌搜索新校園地址:廣州大坦沙島育賢路三十
號。從六二三路乘二十五號公車西行,過珠江大橋,入大坦沙島,一
中總站下車,猜想大約十來分鐘車程吧。從來不知有大坦沙島,少時
住清平路,最愛去沙面散步,我喜歡優雅的小島風情。
進入廣州第一中學主網頁,內容虛多實少無什看頭。繼而鏈接校
友會,氣氛截然不同,那清新的風格,使人流連忘返,版主們是實至
名歸的親善大使。像是回到了溫暖的家,與親兄弟姊妹相逢。
我覺得需要繼續讀書學習。知識很多已經過時了,淡忘的淡忘,
存‘貨’無多了。是啊,有點不服氣,惟有繼續補充點知識,以此作
為樂生手段吧。
中學階段,自己重理輕文。國家編的語文課本薄古厚今,老師上
的簡直是政治課,語文基礎訓練蒼白。我們這一代人,能看懂《三字 經》、《千字文》、《孫子兵法》、唐詩宋詞元曲、中醫文獻等等古
代文化遺產的有幾個呢?博物館裡展覽的漂亮的草、篆書書法作品,
能識幾個字?我只有臉紅的份兒。
史地課本薄薄,大考前花兩三個鐘頭刨刨,考試題目猜猜,一般
能過關斬將,平時上課不太留心也混得過去。至於大如《貞觀之治的
歷史啟示》,小如《武則天的奪權謀略》等等專題探討,在那年代根
本沒有。雖只學了點皮毛,還好長大後看戲看書,尚有些進賬。
數理化是我的強項,然而不無埋怨的話。我保存著一本一九五八
年初版,中國數學會上海分會中學數學研究委員會編的《高中數學復
習資料》,此乃當年唯一最權威的高考準備指導書。此書是‘大學問
家’們秀水平的舞台,實際並非真有深度,例題說而難明,練習題、
思考題少,且沒有答案。不像西方的數學參考書,說理清晰,解題方
法先進,書後附答案,生怕你不明白,為莘莘學子著想得周到。應試
教育席捲神州大地,無疑是又一場災難,我為一中的學弟學妹憂心。
其他如音樂、美術、生物等屬於初中的科目,早已還給老師。有
張高中畢業證書,不等於知識的含金量相應足夠啊!
再讀高中如何?漂亮的大坦沙分校,多麼誘人;和年輕小伙子、
大姑娘一起學習,多麼開心,那是多麼良好的學習環境。多年來憧憬
著自己母校得到如此的發展,今天所見,燃起了內心追求的衝動。
真要再去唸書嗎?幻想歸幻想,實際行不通的;多半是開玩笑,
自信還清醒。假若提出去義務教書,順便旁聽一些課還有點靠譜。想
深一層,人家聽我說中學時唸得如何如何不理想,就會立即趕我走,
連多談兩句的機會都沒有,這年頭,說話謙虛就只好如此了。
還是回到實際吧。和校友一起學是好主意,組織個類似老人大學
之類的興趣學習班,按照大家的需要自訂學科,師資可從我們校友當
中解決。所缺的只是需要向一中借一個課室上課,這就現實得多了。
想當年懷著建設祖國的理想,讀書沒有偷懶。飄零海外,為了做
好本分工程技術工作,學習不敢停頓,我沒有忘記自己是個中國人。
久而久之,學習便成了一種愛好。在家千日好,出路半朝難,都這把
年紀了,還是慢慢地自學算了。
那是一所著名大學,校園有小城市那麼大,非常優美,處處好景
致。漫步其中,心花開放。籃天白雲,風和日麗,夏天不熱,冬天不
冷,絕對是讀書的好地方。一流的教授,世界水準的教學質量,難怪
吸引了那麼多的外國留學生。說不定其中就有我們一中的校友,我好
像預感不久的某一天,將會愉快地遇見他們。
忘不了一中母校,忘不了師長、同窗的情誼。嚐盡了人間的酸甜
苦辣,這個老人的感情也就越來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