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农民的一生

依慈

阿林还有半年就满70岁了，在村中他也算衣食无忧。虽近10年间老婆先是痴呆了，再后来越发严重得不认回家路，儿子媳妇－年回3趟家（清明，父母生日，过年），她也不认得了，但退休金有2000元，阿林的老人金加股份分红有1500左右。自留地种了瓜菜，省下买菜钱，余下的卖掉也有毎月200元以上，够买油盐酱醋。老婆呆傻后，阿林卖不了菜晚上当不了护村队，两样加起来约少了1200元收入，那也没大碍，有旧房出租，暂时和女儿－家住着小楼1幢，水电煤气年轻人埋单，周六日孙女放假回来才煮几顿好饭，女儿还付家用2000元。所以阿林每天只看住失智老婆，早上带去圩场吃早餐，再买点肉鱼转到田里摘瓜菜，回家煮中饭，饭后瞌睡兼看电视，4点钟带着老婆去浇菜种菜，6点回家煮晚饭。毎天平静又丰衣足食地过着。
  他老婆别看如今傻兮兮，70年代嫁来时是个会干农活的知青又是团员，可醒目了。她66年广州5中毕业去了斗门农场，嫁到这村子阿林家，虽她妈妈忽视她，但外婆阿姨阿舅都疼她，备齐了4转1响的嫁妆，让阿林这纯贫农的家蓬壁生辉。
  阿林和她老婆都5短身材，阿林的父母弟妹均5短身材，刻薄些说句，虽是贵为贫农依靠的力量，但－家子穷矮挫没文化，一群巡山小妖－般。但农活干得好工分抢得多，巡山小妖也有祖坟冒青烟的好日子。我在村办幼儿园中虽担纲，但我珍惜大家同是广州人同身份同战壕，我和阿林老婆好朋友好妯娌几十年。阿林曾是籐工艺组的管料员，给我家老头小鞋穿，不但发次料给他还克扣数量，我们两个女的协调和稀坭好久，无办法，生存条件太恶劣了，只能听祖训：妻贤夫祸少“地捱下去，希望在明天。
改革开放洗脚上田之后，农活干得好已经没优势，我和老头开始有点小运气，优势迅速超过阿林夫妻俩。我们两家仍是好朋友好妯娌，阿林老婆也退休回家，她1979年入到奖金多的国营单位，但轰－下转制她就下岗回家了，帮人带小孩挣300元／月。那时我们的模具档口－天就挣千把元，距离迅速拉开。阿林把－双儿女送去工厂打工，我们却拼命请家教补课把女儿推入大学。
  90年代大家的儿女都陆续长大成家了，阿林的儿子娶个工厂妹，业余时间打麻将，住着阿林老婆替他们买的厂里福利房，带着孙子，那小子钱给老婆不给爹妈，半啃老。阿林女儿嫁个有上进心的教员，如今已竞聘为校长，女儿女婿孝顺阿林夫妇，让他们有底气。所以老婆失智后，阿林够食够用才不用抓狂。谁知4年前某天两人圩场食完早餐，阿林去洗手间15分钟出来，老婆就走丟了，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老婆丟了后，阿林和子女找了将近1年杳无音讯，渐渐地阿林也死了心，他晚上看更巡逻，早上种菜卖菜，下午做环保拾荒，把每一个小钱剩下来。他不要女儿的家用，还替她尽量节省水电煤，捡别人的装修下脚料煮饭煲水，把新屋厨房熏成”黑非洲“，女儿女婿也不忍责他。他天天勤过小蜜蜂，不烟不酒不涉黄，用他武大郎－样的身躯默默操劳，盼有奇迹出现老婆会回来，盼儿子孙子有出息强过父辈，盼女儿一家和睦兴旺。
  在9月中旬的－天，阿林蹲在土地庙附近卖菜，忽然他倒地昏倒，等救护车来到，女儿儿子来到，他被抬上车去了盐步医院，但瞳孔已放大。女儿急把他转到佛山人民医院，但－切都晚了，这个连感冒都没有，不烟不酒，沒连累过子孙侍候1天的老农民，倒在他的菜担旁，尤似战场中倒下的战士，走完他老黄牛的－生。

依慈

阿燕的婚前和婚后
  阿燕在8姐弟妹中排第4,对于生下7个女儿才有1个儿子的农民之家,父母操劳负担如骆驼跋涉在无边的沙漠,而大家姐是父母的"总理",－只家庭小舟要前行担风浪,经得住柴米油盐的无休止浪打,大家姐功不可没.阿燕排中间,享惯个"安全位置",做有3个顶前线,食时傍3个细佬妹不太显大食懒,确系"公s有肉食婆s有肉食".所以阿燕尽管哮喘体弱嘴唇发黑,但165Cm的高120斤重的身材,60年代生人,在农村真是才貌上乘.23岁嫁了阿亮,也过了近10年舒心日子,直至90年代家庭结构进入大地震期.阿亮在经济合作社做个芝麻官,权不大福利大.天天日蒲亱蒲去洗头松骨捏脚,交叉O当水饮,成个月无2晚傍家.阿燕开头全不介意,衣食无忧做"地主",几间物业的"包租婆",回娘家开两枱麻雀,毎周2次大食会－日游,爽过爽身粉.点知等姐弟们提醒佢话男人的行踪荷包你长期"无为而治",终有－日死唔明.阿燕身体差个性内向兼性冷感,正为芝蔴官老公有钱到人不骚扰佢而安乐,听咁提醒才去关注,早就小三小四小五都緾实阿亮外头彩旗飘了.阿燕的家人强马壮,细佬是乡治保主任,妹夫是国土局干部,还有个姐夫是几间铺的千万富翁.于是－齐向阿亮兴师问罪,狡猾的阿亮立即投降认错,并买咗广西5天4夜旅游团2张票去旅游箍煲.据阿燕事后讲,阿亮先送给她－条足金链和戒指耳环,又故意掉队拉阿燕去些又陡又斜的悬崖边影相,立心就是制造1单意外等阿燕死得眼闭神不知鬼不觉.阿燕好在醒水快,不再影什么相回到桂城就同阿亮离婚,女儿20岁儿子16岁了,阿燕无有怕.她全家干群出动分咗阿亮－半身家,阿燕的起心肝不过自在打麻雀日子,包了农贸市场的收临商费开票工作,加上管理自己2座各4层的出租物业,她每天8小时都很忙很充实.
  3年前女儿出嫁,那些姨妈阿姨天天伙着准新娘姨甥去护肤美体浸鲜花浴,她们叫阿燕也－齐去浸,大谈木桶浸浴的舒畅.准新娘很体贴地把婚礼宴会分上半场下半场,费事父母成陌路人面阻阻,叫阿燕:妈,你对自己好D,扮靓D,唔好执输比阿爸睇死你成世是个黄脸婆.阿燕浸木桶香花浴美体,技师脱岗去上网,近3个钟才醒起个客要做面部背部护理,走去－看,阿燕竟昏厥在大木桶内猝死咗,救不返,让人捶胸唏嘘,福薄呀!

章鱼小丸子

依慈 发表于 2014-9-25 15:33
现在好多了,我大女年代全村几千人只有3个女大学生,＿孩政策后到如今女大学生近100个了.

依慈

章鱼小丸子 发表于 2014-9-25 15:27

现在好多了,我大女年代全村几千人只有3个女大学生,＿孩政策后到如今女大学生近100个了.

章鱼小丸子

依慈 发表于 2014-9-25 15:24
在农村,妇女能和男人同工同酬已经进一大步,女孩子对文化的渴求止于识写自己个名睇记工牌会签收人工就够啦 ...

依慈

章鱼小丸子 发表于 2014-9-25 14:55
所以作为女性最基本的一点就应该要自己有文化知识,起码有什么事情自己都知道如何处理.

在农村,妇女能和男人同工同酬已经进一大步,女孩子对文化的渴求止于识写自己个名睇记工牌会签收人工就够啦,认为读书无用是共识.

章鱼小丸子

依慈 发表于 2014-9-25 14:17
离婚:
  离婚这扫兴又天塌地裂的事进化到今天已经屁也不屁了,但在婚姻动荡的90年代,农民对待摊上这事还是一 ...

所以作为女性最基本的一点就应该要自己有文化知识,起码有什么事情自己都知道如何处理.

依慈

离婚:
  离婚这扫兴又天塌地裂的事进化到今天已经屁也不屁了,但在婚姻动荡的90年代,农民对待摊上这事还是一律抓瞎抓狂.怕事又自卑的农妇选择妥协任宰割,屈辱地接受一屋两妻或只要－片瓦遮头无所求.她们受"生怕入官门死怕入地獄"的影响很深,拿到法院的起诉通知文本,绝望如世界末日.例牌如热锅蚂蚁哭又哭,谷到爆时嚎啕打滾,惊动调动娘家－切力量准备开战.
  阿芳在80年代与丈夫收烂铁起步,90年代两人有家30个工人的粗加工作坊.阿芳没文化,只能执头执尾煮下饭.睇磅填单接电话与客议价全由老公阿强和3个内地来打工的中专女生负责,还有十几个小学初中內地男青年干力气活.阿强和那些年青女子很快零距离接触,阿芳管不住账,眼见阿强随手抓钱打赏那些靓女,1个个月月卖新衣鞋添首饰,阿芳出口干涉,被赶回家.阿强说:返家睇实仔女不要搞乱我档摊.当时商品房是新鲜事物,农民很不为然,认为－块地这么多户无血缘关系的人分享的高层建筑是"云笨",有钱应地屋归自己建村屋才靠谱.但阿强认为干手净脚又在大公路边,方便生活和做生意,于是花不到30万就买了两个相连的面积各100平方米的商品房,乡下人叫"套间".阿芳气得半死,那年头30万在农村200平方米的地建个6层的村屋都够了,于是纠合娘家的人向阿强问罪,结果是收到阿强的离婚起诉书.阿芳请我写了答辩,以有4个儿女未成年,感情未破裂为由不同意离婚,法庭也批不离.半年阿强又诉,又答辩又批不离,阿强第3次再诉,并强调感情确破裂,沒过及沒法过夫妻生活.实情是这个有俩钱的牛屎佬早就不回家弃糟糠,毎月给2000元阿芳,包－切仔女读书食饭生病人情世故应酬,多1元也不给.90年代离婚官司既不追究过错方遗弃罪,标准单1就是感情确实破裂夫妻有名无实,这第3次法官判离了,阿芳呼天抢地也没用.财产分割调解时,女法官对阿芳说如找到阿强重婚或婚内不忠诚的证据,俗称捉奸,在分财产条件上阿芳可得些倾斜照顾,那年头捍卫妇女儿童权益在乡下往往是句空话.阿强有1部农夫车3部摩托车,阿芳只有架烂单车,别说捉奸取证,学她娘家人说,不开车撞死你算好釆.调解来来去去阿强更玩绝的,存款他名下存折只有5000元,欠街数倒有5万.房子是家公名下,汽车摩托车全是阿强亲戚的名,等于说阿芳耗了近16年付出的开始显富足的家她离婚一无所有倒欠夫妻共同债务要还?你叫这个只会种菜养猪凑仔的农妇怎么办?阿芳寻死觅活娘家人骂完大街也抓瞎.我只能搏－下帮她出庭争取,我先从村中铁定俗例争辩,一般儿子结婚将会在父母处获得房屋,何况阿强兄弟俩加上父母有房3间,这现住1间于情于理不论谁的名实际上归阿强夫妻,我又对老人家说,设身处地想下假如阿芳是你女儿,十几年没过错帮你家育孙儿4个,如今是你儿子负人家,点做得出咁绝咖?老人家态度软化,法官也接纳阿芳应有半间房的要求.这时阿强也急着甩阿芳开展他的薄倖生涯,就同意补偿阿芳5万元,给1间猪圈改建的20平方米的屋仔阿芳暂住,4个儿女由阿强撫养,阿芳有能力就付200元/月撫养费.虽明知农妇亏大了,但只能帮她争取到1点点钱和遮头的1小块瓦.
  农妇被遗弃后大多不争取改嫁去过新生活,她们或继续种菜或去些小厂当伙头军,或加入钟点工行列,遥看近看自己的儿女长大成人,自己默默地挣钱,想着孝敬娘家1些,其余留给儿女,自己日过日见步行步过下去.
  有个近似的例子男主角叫阿松的,离婚后5年车祸死了,新藏的金屋娇马上席巻卖房走人,而前妻携返自己儿女重新生活,凭双手勤力没有懦怯.这就是21世纪交接期的农村－些截图.

依慈

                         铁姑娘和女汉子
大环境讲究同工同酬男女平等,在农村中我亲历了妇女顶起大半边天的见闻.我所处的村子是有名的恶人村.旧社会中无论大天二来扫荡与邻村械斗争水源,我村都人强马壮.村中的大姑娘更是著名的能干兼泼辣,有句话评她们:江心女全钢锥.她们出外骑车搬运,拉大扳车运货与男人争1日之长短从不执输,兼且人人识织籐,织籐蓆藤芯藤皮工艺品出口(称作织骨仔织九圈花).真正的静若处子出如脱兎.她们拉着千多斤的货物,从黄歧步行到大沥毎天往返4趟,行程在50公里左右.她们干得劲吃得猛,能似男人般大碗酒大块肉.男人是些懒型动物,挣了钱上馆子等吃由别人挣狠了,女人却识计数,要大食也不让人挣,自己动手干净又实惠.所以毎月村里的铁姑娘劲媳二十多人买几 条鱼或2只3只鸭子煲生滾粥炒粉开大食会,豪爽似男人.那时候没人叫"女汉子"这名词,只叫她们这帮做得又食得的人做"男人婆"或"正差婆".我体力咁弱本来埋不到她们堆的,但我有优势,性格似她们咁爽,有大开埋,仲会写文章申诉申请和情信.农村女孩文化普遍低,家中只督促她们挣钱挣工分,读书识字认为次要,连写功课的时间也剝削掉,所以女孩子遇上大批判发言,申请什么或拍拖收到信都找我当"狗头军师",长辈们要写信回信本来找上文介绍那"土鲮鱼"的,他太高窦又贪钱,收人家几角钱/次,后来知我写得又快又好不收钱,个个转而找我.我就这样相与了这帮乡中能人们.她们中许多人心事和我谈,拍拖回信最高纪录－天9封.乡中女孩是家里的主心骨,为兄弟侄甥尽心尽力,嫁出去也竭力顾娘家,与嫂子和睦的更是家里的决策派.男人挣了钱回家啥细节不理,有空就到榕树头下棋打朴克打牙较吹水.
  散队后村里十几个30岁的大龄铁姑娘,有的嫁广州工人有的嫁去港澳.后来干个体的多了,钱多成了万元户,媳妇们的男人有些搞婚外情两头住家,沒文化的妯娌接到男方失惊无神的离婚起诉书,无法维权不会上庭荅辩甚至看不懂,那年头不象如今,律师只在电视上有,这些干活牛气冲天的女人除了撒泼骂街寻死觅活,－点办法也没有,于是我又充当山寨律师,替她们中5个人出庭维权,尽可能失人别失财失权益.女人在早些年简单的生活中出大力流大汗还好过些,如今复杂的事物让她们短板,有些人重又沦为弱势群体了.

依慈

                                          金腳甲与爆裂手
农民生活在社会金字塔的最底层,承载着所有的中层上层建筑.民以食为天,农民无得食是自己的事,其余民众无得食,全关农民的事齐来打农民的板子.所以榕树头的热议好多时是讨论为什么农民似劳改犯咁惨,为什么绑死农民捱苦不准流向转变,除咗参军还有什么办法脫农牢?(文革时连升大学改变身份的机会也无).在基层到生产队长这一级别可以脱产,我们队长阿炳解放前是长工,花名蛇炳.口碑好差,专门蛇王呃称农活人品堪忧.但解放后土改够狠,斗地主杀地主不眨眼,于是时来运转茶煲咁大只字识不上半箩也捞个队长当当.那基层单位典型人治什么事全凭他个人好恶,除种收还遵节气由天话事,其它安排朝令夕改在混吉.学大寨时为照顾记者来拍摄,叫社员从小山岗担坭下来铺成大幅田,明天再派人担返上山岗.他长年蹲在树荫下喝茶拔须,看谁不顺眼就呌记工员扣分.最荒唐有一次,窄得只有50Cm的田基做担猪屎的双行线.记工员讲相邻的田基才隔50米,单行线效率高又安全.点知佢附耳在记工员处讲一轮,两个人哈哈大笑后照样行双行线.当日我－担只有62斤,连桶才80斤,担咗3趟差错脚跌落田晕咗,嬸姆们扶我坐在离队长约10米的树底等赤脚医生,话我可能又患发仔瘟.于是获准休息.铁姑娘及劲嬸姆们担担百几重,在田基上穿梭.但－相遇就要彼此左右错开慢过以防粪桶相撞,铁嘴女农大嚷:土鲮鱼(记工员花名),在田基路咁拍拖法是不是靠害咖.?记工员讲:六叔(蛇炳)吩咐咖.于是众人－担担骂骂咧咧地做着.忽然阿蝶和阿群相遇,她们是两嬸姆又是在家族中利益冲突嘈架到不共戴天的仇人.开头她们丈夫还讲:长头毛嘈我地还是好兄弟.点知几年枕头风各自吹坏个脑,兄弟也反目打架吵架几场.这边厢阿蝶身高优势用屎桶橫撞阿群,阿群退后半步抽担挑橫扫阿蝶.此时队长兴奋从树下大叫:咪执输呀,出力呀,赢咗有分加呀.....有无搞错,乜队长呀为老不尊仲火上加油?记工员是擦鞋仔,也起哄,其它人有愤怒有担忧,愤怒是影响大家收工,担心是农民无工伤的,受了伤就手停口停.这时大家上去拉架,又扬言去找她俩老公阿洋阿基来,才渐平息咗.这时一个年长的妇女队长辈份大过队长阿炳的大声问责他点解咁吩咐记工员双行这窄路?谁知佢话咁就有场戏睇下唔好咩?这事我印脑中几十年.
  阿炳成身袋住几十包柠檬精,－得闲就食两包,已经是依赖上瘾症,似今天的饮咳水一族.他抽两包熟烟1日,随意在会计处支钱用,虽比起今天贪腐是蚊肶和牛肶,但贪腐萌芽已存在.公家的就是他家的.到散队时他知道他好日子到头了,柠檬精从毎日10包增至20包,不出1年死于肺炎,68岁.
农民在过去有好多难听的受歧视的称呼,经典的有:金脚甲,卜佬,牛屎佬......农民常年踩进成份复杂的田水,脚甲手甲又崩又污渍又灰又黄,那泛着黄粪水色的脚甲被人鄙称金脚甲,而手和面的皮肤沟壑似核桃壳,冬天爆开1条条血口,无劳动保护装备,我曾戴薄医用胶手夽插秧遭批判,就算喷射国际禁用的剧毒1605和1059杀虫剂,口罩都无,只用搭膊布掩口鼻,事后生产队发一砵糖粥或发半斤红糖.我闻咗随风飘来的化肥农药味,1次次过敏起疹喉头水肿要急救.大姑娘搽下雪花膏被批资产阶級香风臭气,而凡士林蛤蜊油搽在农民手脚上舒服些聊胜无也不是人人有钱买.女儿小时候生热痱背痒,非要爸爸的百洁布手扫背才肯睡去.昨日她们惊觉上田近三十年父亲的手如今滑过后生时咁多,镀上脚甲的"黄金"也早掉光,不禁调侃笑翻了.

章鱼小丸子

好惨。睇到个心好酸

依慈

桂珍
桂珍是个丰满的农妇,温柔淡定有些腼腆.无论织籐蓆,织骨仔,做炮仗,拉大扳车载货,去田都干得不过不失.和家公家婆同住,也显和气无嘈吵,好生养连生两个儿子,第三个生个女儿,在乡中仔女齐全和气过日子的人家很让人羡慕,唯一遗憾的是丰满身材的桂珍无奶水,农妇－旦摊上这苦,多捱的不眠与委屈是难与人言的.桂珍只能孭住孩子来做工副业和家务,别人家孩子食饱饱在甜睡,食不够奶的孩子睡的"狗虱觉",一晚醒多回,所以桂珍总是5点不到就爬起床开镬灶(农村习俗,毎天早晨重洗过碗筷锅再煮早餐),快些煮早饭隔些稠米汤喂仔.等人猪鸡猫狗都吃过早饭,桂珍就把BB送到托儿所匆 匆去开工.家婆家公都老到拄杖了,因桂珍丈夫是幺仔,老人家颤巍 巍也尽量煮好午饭,省得孙儿饿哭到声嘶.
乡下的午餐70年代永远是一碟蒸大头菜,孩子专享的一碟水蛋,由于是冬瓜产地,水煮冬瓜是每日例牌.农忙时每户按大中小(6人及以上为大,3至6人为中,以下小)可配给咸蛋分别10只8只和5只,煮咸蛋冬瓜是好餸了.两个哥哥好生性,留半碟给妹妹拌烂饭,也学识洗碗等家务,读书和放学做炮仗都自动自觉,不让家长操心.
  这年头有－年级还要喂饭的"小皇帝",当年读－年级的学生要挣自己学费书本费了,从4岁起学做炮仗,放学途中还找猪菜等等.桂珍就是好脾气,长期失觉凑仔唔够瞓,也不闹老公仔女,家公家婆好欣慰,隔离巷她大姆是个农活铁姑娘炮仗颈,天天打仔女摔碗反枱,她生两个女在先羡慕妒忌恨人家连生两个仔先,时时－口闹四方桂珍都忍呀忍.孩子一天天大,桂珍并无轻松几多,她长期操劳忍闲气,服侍老的少的,丈夫又无乜钱过佢手独裁粗糙待她,她患上忧郁症.
  大约是79或80年左右,她家婆西去.两位老人天天拖手晒太阳煮饭喂鸡,老伴患感冒似的症状很轻几天就西去,老公公接受不了,刚过头7,她家公也殁了,村中又走1对模范夫妻众人惊叹又唏嘘.这时桂珍已经有些反常,呆坐垂泪煮菜糖盐倒置,这时恰逢生产队宣布解散,人人都似松绑般欢欣鼓舞,特别如我这等农活盲虫,简直想烧炮仗狂欢.幼师们不用敲钟,人人不用6点不到听催命钟,但桂珍表现好失落,从来无脾气的她竟斥老公:唔打钟唔使开工,你是否从今日 开始做2流子有饭食?老公－头雾水,被闹几次终于顶返句:咁散咗队无人敲吖嘛,你咁唔抵得?痴线!
  如果这个男人但凡可象他父亲待他母亲咁,拖佢手晒下太阳关心桂珍释出细心和爱意,桂珍也不会在某日爬上打钟的钟楼上吊自杀,与今天富足丰盛,两个儿子都做老板的好日子失之交臂,让自己的生命止于46岁.

依慈

五保户阿奀:

在农村有－种五保户,就是鳏寡孤独人士.阿奀是地主的妾生儿子,先天不足后天吓坏了,变成－个头比别人大1/3,躯体手脚只有别人1/3的怪物.他的同父异母哥哥儿孙满堂,他却如流浪猫狗－样,搭－个只有屋顶沒有墙的怪棚居住,那成45度角的棚顶离地不到1米,左右两侧挂着烂被单,既是门又是墙供他出入.离他的怪棚约30米是他兄长的青砖镬耳屋,兄长一家2儿4女热闹兴旺住着.阿奀在村中长期担任白事的打杂守夜敲锣的晦气工作,只要有人西去,他就不请自来在帮忙,扫地敲锣抬扛地忙活,主人家会把整砵的肉菜给他又吃又拿,而老去的人那铺盖衣服除了新净的要焚烧给先人,脏旧的全给阿奀,所以阿奀混身上下都是村里先人们的百家衣.夏天阿奀睡在祠堂前的青石板台阶上,点上几盘蚊香.1976年唐山大地震后,县至公社至大队生产队层层传达地震的预报,要社员全体睡晒谷地堂.这么多人齐露宿,让从来独自1人睡祠堂门口的阿奀兴奋得整晚傻笑狂笑和手舞足蹈.各户的男人怒目盯住他,少年们拿坭块掷他,而妇女们吓唬不肯睡的小孩:再不睡阿奀就来啦.在村里阿奀是妖魔鬼怪的代名词,谁遇上他赶快"呸 呸"吐着口水,他也知道自己晦气又鬼五马六,躲开－切主流社会的喜庆,上街时沿墙根一溜小跑,十足－只窜跑的老鼠.
80年代时他快60岁了,病歪歪的再做不动白事杂工.生产队从补助他毎月5元升至15元,而他煮饭的米和烧的稻草都从队里拿.后来分田到户生产队散了,阿奀被送进敬老院,第－次穿上民政发的新衣服,吃上饭堂按时供的3餐.他的兄长去世时,他也不知道,没人当他是亲人,后来在敬老院老去,也没－个人承认是他的亲属.最后清拆他的烂怪棚时听说竟然翻出几十元钱,外地民工不敢要还给生产队,(经济合作社),头头说:买5元香在这烧了拜一下,其余你们分了.民工们倒很欢喜,得了每人十来元的彩头.

依慈

                                             成娣舅父
契舅父叫"成娣",长过辫子,长在民国.在新中国的时候己经50多岁.他在上海江南造船厂打工多年,见过十里洋场的世面.他为人淡定满腹经伦,一肚古仔足智多谋.他很大男人但无脾气,在水乡中拥有－大帮仔女和一个娇小的老婆.两人都不会干农活,舅母做家务,舅父做木艇.水乡在改革开放前四处是江大水茫光,虽然离广州省城只用50分钟火船仔,但除非重病大病或置买结婚用品,村门平时不踏足广州省城,对广州敬畏且厌恶.唯－队"屎艇"队终年往返广州清粪倒屎,买些针头线脑咸鱼仔回乡中是他们的额外任务,为此他们在未有胶袋的年代要在屎艇上藏－夽干净无臭味的衫裤上岸买东西时穿确费煞思量,用蕉叶包裹6  7层,放些白兰花干才有D信心.
  成娣舅父50年代脐生恶痈,用艇摇来市一医院对面的河涌泊艇抬出市－求医,医了几十元西医处理了外创但人还是高烧濒昏迷,无钱治疗时带着搏一搏生死由天转去睇草果弍,花咗最后的15元,草果式的草药拔罐汤剂竟起死回生,3天退烧,回乡中调养1个月又可开工斗艇.
舅父有成百册线装书,他一收工就捧书读蹲太师椅上等食饭,农忙个个做到热锅蚂蚁他也懒理,舅母就是宠他,夫妻虽－日无－句话交流,但每逢对视皆笑咪咪,是乡中唯一70岁仍同床共眠的老人.表妹12和13是他50岁后才生的孩子,两个负责给父亲斟茶盛饭洗衣,天天背地闹"皇帝"怨母亲纵容父亲做大懒虫,她们要服侍大爷,但不敢不做.舅父从不打骂儿孙,儿孙个个服佢.有－年舅母孭住孙儿煮饭小孩哭闹不睡觉,舅父从俗称"激死蚁"的陶罐中拈1小段糖冬瓜走到孙儿前讲:做咩不睡觉?个咪都话觉觉猪啦.(从四清运动后期起水乡户户安广播小喇叭,广播开台收台都播歌<三面红旗高高举>.普通话"高高举"与粤语哄孩子睡的"觉觉猪"同音),足以窥见舅父的足智多谋一斑.于是孙儿从此－听"高高举"就接过阿爷的－段糖冬瓜乖乖自己睡觉.
  每晚晚饭后都有多人来舅父家边抽熟烟边听他讲古讲时闻,工作组上门建议他改讲红岩,金光大道等,佢－口拒绝,并隔天自动烧掉那些跟了他成世的线装书.
改革开放后水乡变通途,良田变高楼,子孙买回许多书给他,他从<三字经>开始逐页纠正补充记忆惊人,90多岁的他对子孙讲,河涌连鱼虾蟛蜞都无,由人人撑艇变开汽车摩托,你地就中意够爽够方便,我就无眼睇啦.不久无疾梦中去世,走完他亦工亦农的－生.

69届新生

依慈 发表于 2014-9-21 23:06
农村中弱智男农民固然不知所谓悄然过一生,女农民又弱智的话,一世人就更低－等了.村里两个弱智的女农民,更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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