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62桃李 于 2013-4-13 09:12 编辑
就这样走了两三天,翻过一座大山,听到有人喊:“进贵州了,到独山啦!”仅有万余居民的独山县城,已涌进难民10多万。物价飞涨,霍乱流行,每天都有上百难民死于饥寒、疫病或杀身之祸。在独山,被日军杀害的军民就有19800余人。当张应山一家到达这里时已是一片废墟。此前的11月28日,独山专员兼保安司令实行所谓“焦土抗战”,放火焚烧了县城。 从广铁集团路风办副主任岗位上退休后,张志超最大的心愿是重走黔桂公路。听记者说独山到贵阳已修通高等级公路,老人很感慨:“你们不知道当初我们从独山走到贵阳有多苦呀!” 在独山逗留期间,张应山从布告上得知湘桂铁路局办事处已迁到贵阳,职工可以去贵阳报到。当时铁路已经不通,北行的汽车既少又拥挤,难民们见了车就像见了亲娘似的。他们一家老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总算爬上一辆开往贵阳方向的货车。车厢内挤得插不下脚,只得用绳子把张志超绑在驾驶室顶上。年幼的志超起初还觉得好玩,过不多久就被冻得手脚僵硬。 到了都匀,汽车甩客不走,外祖母又患病不起,一家人只得在一个破庙里暂时栖身。城里虽然设有一些难民救济站,每天可以去领一点稀粥,但“僧”多粥少,远不够一家6人糊口,只有种大叶子菜充饥,母亲也经常带着志超去河边摘水芹菜。外祖母稍好后就带着志湘去要饭,父亲这时也找到份短工。 不但没有吃的,连续几天又下起了多年少见的鹅毛大雪。张志超不得不每天上山割草来取暖。有一次他背着一大捆草过桥时,一阵狂风把他连人带草吹下河里。幸好是冬天河水干涸,掉下去后人在草上,才捡回一条小命。 “除了饥寒,还怕生病。”张志超对记者说,当时饿死病死冻死的人到处都是,庙里死的人就抬到墙外用乱草一盖了事。在都匀,全家人度过了最凄惨的一个春节。春节后雪停了,全家又开始了新的跋涉。 “每天早上去讨饭,从清真寺出发到铜像台,再到飞机坝,有时3天才讨得两角钱” 虽说天下回民是一家,但当他们到达贵阳文庙巷的清真寺时,这里早已被各地来的穆斯林同胞挤得水泄不通。一家人好不容易在走廊边一个角落里安了家,正巧逃难途中失散的姨父一家也住在这里,全家总算有了点欢乐,而这种欢乐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张志超说到贵阳不久他就开始了要饭生活。每天早上,他从清真寺出发到铜像台(今喷水池),然后再到飞机坝。为了多讨点饭和钱,去的时候走一边,回来走另一边,有时3天才讨得两角钱。 因为饥饿,张应山大腿浮肿。志湘因缺乏营养不能站立,成天都在叫:“我要吃包子,我要吃包子!” 要饭积攒的一点钱买来擦鞋工具,张志超就每天上街擦鞋。由于是初学,技艺不高,有一次他不慎将一位“老爷”的裤脚弄脏,被狠狠打了一耳光,耳朵嗡嗡叫了好几天。母亲流泪安慰他说:“孩子,你连皮鞋都没有穿过,又怎么会知道怎样擦呀!” “父母与那家人在里屋唧咕了半天,后来才知道是在商量把妹妹送给他家” 就在全家走投无路时,张应山听说湘桂铁路局部分已迁往重庆,于是打算领着全家顺着川黔公路北行去重庆。一路上春雨绵绵,走到三桥滇黔公路与川黔公路岔路口时,雨大得根本无法赶路。突如其来的这场大雨成了张家骨肉分离的“导火线”。 全家人来到一家理发店的屋檐下躲雨,七八个小时过去了,雨仍没停。又冷又饿时,门里出来一位妇女,对他们说:“你们都一天没有吃饭了,进来喝口稀饭吧!” 张志超回忆说:“饭后,只见父母与那家人在里屋低声细语说了半天,后来才知道是在商量将妹妹送人。” 考虑到路途遥远,怕饿死在路上,张应山夫妇决定把两个弟妹中的一人送给这个无儿无女的好心人家。男主人想要志湘“传宗接代”,女主人见他骨瘦如柴又三四岁了,怕养不活养不家。最后收养了8个月的志娥,改名兰芬。 背着庞家送的几斤米,一家人含着眼泪继续北行。后来听很多人说重庆很远,只好又返回贵阳清真寺。 志娥送人后,母亲去给人当了一段时间奶妈,后来又去帮别人洗衣服。父亲在贵阳美军物资供应处当临时搬运工,家里的生活稍有改善。一家人在今太慈桥一带搭起个草棚把家安下。 这样的日子过了5个月。突然有一天,张应山回到家高兴地说:“日本鬼子投降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粤汉铁路局向员工发放归途报到费用,家属凭有单人照片的证明乘车。因家里穷,照相馆价格暴涨,张志超与母亲、弟弟只得打伙照了一张,这成为张家仅存的最早一张照片。 临别前,母亲和张志超步行两个多小时来到三桥看望志娥,庞家担心他们把这个已被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带走,把她藏了起来。他们只得怀着深深的遗憾悻悻而别,这一别就是20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