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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知青岁月 [打印本页]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5 09:54     标题: 知青岁月

本帖最后由 嘉嘉 于 2011-9-25 09:56 编辑

这篇文章是我在纪念知青下乡四十周年的时候写的,曾经在广州日报大洋网和粤海知青网发表,并获得大洋网2008年优秀原创奖。今天在母校校庆即将来临之际,在此重新发帖,就权当是我送给校庆的小小礼物吧。并籍此机会,向我的母校致敬,向曾经培育过我们的老师致敬!永远忘不了的园丁:陈平校长、傅校长、潘主任、老师曾繁光、陈诗铭、梁灌林、陈克吾、向勤......,向你们敬礼!


知青岁月




今年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四十周年。“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四十年的光阴真是弹指一挥间啊。岁月流逝,但是在我的心里年轻时代上山下乡的经历依然是那么的清晰,历历在目。我产生一个念头,把我们的经历用文字记录下来,以保存作为纪念。

(一)

1968年11月6日,是我知青生涯的开始。

清晨,我和妹妹扬扬在妈妈和小妹妹的陪同下来到了广州市第一中学的操场,那是下乡集合出发的地方。妈妈要赶时间去上班了,在轻微的寒风中,我们依依不舍地与母亲告别,默默目送她牵着小妹妹的手离去。

我紧紧地拉着扬扬的手,我这个十六岁的妹妹将和我这个十八岁的姐姐一起到农村去了。本来她是属于广州市第二十九中学分配下乡的,为了我们姐妹两个能够互相照顾,免得父母担心,母亲申请把她调动到了我们学校参加分配,现在她和我一起迈上了下乡的旅途。

操场上的同学们一堆堆地聚在一起。为了响应毛主席的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今天出发的是分配到增城县农村去的同学,学校的师妹们把朵朵红纸扎的花挂在每个人的胸前。我们青春的朝气衬托着大红花,心里洋溢着对未来的期待。

几辆解放牌大货车装载着我们几百个同学,驶出了学校的大门。我默默地向母校告别:再见了,我度过了难忘的学习和生活的地方,什么时候才能够重新踏入你的大门?

不知道是谁带头唱起了革命歌曲:“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此起彼伏的歌声驱散了离情别绪,饱含着我们青春的无畏和美好的理想,伴随着我们去到了位于广州大沙头的火车东站。

我们挥手与欢送我们的同学告别。那些即将去海南岛的同学、投亲靠友下乡的同学、等待第二批分配的同学、留城读书的同学,都自愿地到来送别我们。热情的握手、闪亮的泪眼、激励的话语,宛如暖流淌过心头。

我们登上的是一辆知青专列,它装载着几千名广州市各个学校往增城、东莞上山下乡务农的学生缓缓地驶出了站台。

歌声在车厢里荡漾,大家一路激情一路歌,没有忧伤没有惧怕。看着车窗外越来越快地掠过的房屋、绿树、田野,我明白离开我生长的广州和养育我的父母越来越远了。等待我的将是怎样的生活呢?一丝惆怅涌上心头。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5 09:57

本帖最后由 嘉嘉 于 2011-9-25 09:59 编辑

二)



中午时分,火车停靠在广深线的新塘火车站。“到新塘的同学们下车了!”,带队的学校革委会负责人在发号令。我们一群分配到增城县新塘公社务农的学生下车了。简陋的火车站孤零零的候车室两旁栽满了高大的绿树,站台上拥挤着我们几百个学生,有点乱哄哄的。



我们的行李是提前托运的,大家下车以后都去认领自己的行李。行李乱七八糟地堆放在站台的一边。幸亏妈妈为我们的行李做了记号,我们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东西。因为家里要节省开支,而且我们姐妹可以合铺睡,所以我和妹妹除了自己的衣服以外,是共用的一套行李。我们拖着鼓鼓涨的棉被袋,提着水桶,跟在迎接我们的新塘公社干部身后,来到了车站附近的公社农场饭堂用餐。



农场是几排低矮的瓦房和一个广阔而布满沙砾的晒场。我们在瓦房的屋檐下品尝了来到农村的第一顿饭。秋末冬初的阳光暖暖的照在我们身上,没有寒意。同学们的眼光在寻觅着,“啊!你也来这里了呀!”这是我们相互问候的感叹。



下午,我们的分配方案出来了。我们广州一中的学生分别被分配到新塘公社的公安大队、禾丰大队和九如大队。学校革委会负责人郭某把我们一一点名移交给各个大队接管的同志。然后大家就分批向目的地出发了。



没有汽车坐,运载我们的是各个大队组织的自行车队。一群农民推着自行车,叮叮当当地呼唤着我们。他们有的麻利地把我们的行李扎在自行车尾,有的招呼我们坐到车尾上。



道路是一条铺满黄沙的两车道,弯弯曲曲地伸延到远方。道路两旁的大叶桉树树叶在风中簌簌地响,遮挡着西斜的阳光。自行车在沙路上颠簸。我从来没有坐过这样的车,有点不安。搭载我的是一个年轻的农民,他一边使劲地蹬着,一边热情地和我说话,他告诉我大队离火车站十来公里,经过几个山坳很快就会到啦,那边的风景很不错的,有山有水空气比大城市好啊。他还告诉我,大队的村民有客家人和本地人的区分,不过大家都是和睦相处的。



到了有山坳的下面,我们就下车走上坳顶去,然后再重新上车。也不记得上下了几多次了。当自行车在下坡的时候风声在耳边呼呼地刮过,好刺激哟。路旁的稻田是金黄的一片,秋收的季节即将来临了。



大约一个多小时以后吧,我们终于到达了我们的目的地――新塘公社九如大队。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5 10:00

本帖最后由 嘉嘉 于 2011-9-25 10:01 编辑

三)



新塘公社九如大队大队部位于新塘至增城的公路边。一排砖瓦房子分别挂着“新塘公社九如大队”、“供销社”、“卫生站”的牌子。道路的另一边是一个生产队的仓库和晒场。再往前走,一条窄窄的公路桥下,是一条流淌着清清溪水的河流,河流的两岸翠竹丛生。田野上稻谷飘香,稀疏间落着几个村庄,远方是连绵苍笼的山岭,输送电力的大铁塔坐落在山间,牵引着长长的电缆伸展而去。



生长在大城市的我们情不自禁地慨叹这里美丽恬静而原始的大自然风光。



我们在大队部耽搁了许多的时间。原因是因为人员的分配问题。我们全部人需要分配到七个生产队,但是我们这个群体是男生多女生少,生产队都希望多分配女孩子,后来只能平均地把我们十四个女生分配到每个生产队两个人,才了事。(当时我们对这件事情是百思不得其解,毕竟男生体力好劳动力也比女生强啊。后来才了解明白原来是生产队认为男生在这里是安家落户繁衍后代的,而女生以后是可以嫁走的,不会增加他们的负担,唉,多么现实的农民啊。)



我和妹妹被分配到猪腰山生产队,好奇怪的地名噢。和我们分配在一起的是隔壁班级的五个男生。说起来真的遗憾,我以前居然不认识他们,好陌生的。今后我们将在一起共同劳动了,我的心有点落寞的感觉。



初冬的夜晚黑得早。当我们向最后的目的地—猪腰山生产队走去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尽,我们不能坐自行车了。我们一脚高一脚低地跟着领路的农民走在崎岖的机耕路上。远处有一盏昏黄的灯在夜风中晃荡,那就是我们将要去的地方吗?那盏灯越来越近,我听见有人说:“到蔡村的从这里进去。”一部分同学就跟着他拐弯走了。天啊,我们还要继续走啊。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前面是茫茫的路,望尽眼的天穹下,隐隐约约地看见一座大山的轮廓黑黝黝地横亘在我们的面前。猪腰山,你究竟在何方呢?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伙伴陌生的生活,使我想起了亲爱的父母和熟悉的朋友,我现在远离你们在漫漫的黑夜中跋涉,多么的孤独啊!眼泪无法抑制地涌出来,无声地滚落。扬扬妹妹拉着我的衣袖,默默地伴随着我在走。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泛动在心头。



在登上一个斜坡后,拐了一个大弯,终于看见了屋子和灯光。“到啦。”我深深的吁了一口气,情绪也松弛安定下来。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5 10:16

(四)

我们进了一间大房间。有几个大婶在忙碌地给我们摆着饭桌,菜有腊肉腊肠和青菜。由于晚上天气冷,饭菜都凉了。我吃了一点,也不知道饱不饱的。大婶们在劝我们多吃一些,还不好意思地表示招呼不周。

饭后,我们被领到了一个生产队的大仓库里,那里已经挤满了许多的男女社员还有到处奔跑的小孩子。原来今天晚上生产队要开会欢迎我们呢。我们坐在角落的凳子上,倾听着队长的发言。他讲的夹杂着客家发音的广州话使我似懂不懂,只能猜度他的大概意思,就是欢迎我们啦。然后是叫我们自我介绍。我们几个同学都很腼腆的样子,嘟嘟噜噜的也不清楚说了什么,引得身边的一群年轻女孩嘻嘻地笑起来。我隐约听见对面的大嫂在说:“你看,那个女学生哭过了,眼睛红红的呢。”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开完会之后,队长把我们带到了居住的地方。在大仓库的旁边有一个大大的晒谷场,场边有几间小仓库,男同学住一间,我们姐妹俩被安排在另一间仓库的阁楼上。阁楼是由木板搭建的,进口处有一块木板,把木板栓住,别人就不能进来了,挺安全的。可是阁楼没有楼梯的,在进口的地方竖着一条粗粗的大杉木,上边间隔钉着几块木头疙瘩,我们要抱着大杉木踏着木头疙瘩爬上去。我们好不容易把行李物品拿到阁楼上。看看虽然地方不大,也很干净的,也算满意了。

阁楼的前后都有一个小窗子,前面的窗子对着宽阔的晒谷场,可以望见外边嬉戏的儿童;后边的小窗子正对着那黑黝黝的大山,沉默而威严。

当我们把铺盖和用品安置好,也不知道是什么钟点了,只见外边一片漆黑,万籁皆静,咻咻的山风从窗户外吹进来。我们好累好困啦。我们小心地栓上木板,关好窗户,躺在新铺好的床被上,姐妹俩依偎着进入了梦乡。

作者: 69届新生    时间: 2011-9-25 14:29

本帖最后由 69届新生 于 2011-9-25 14:31 编辑

多谢嘉嘉学姐的好文章,耐心期待下文。
作者: 橡草    时间: 2011-9-25 20:40

嘉嘉 发表于 2011-9-25 09:54
这篇文章是我在纪念知青下乡四十周年的时候写的,曾经在广州日报大洋网和粤海知青网发表,并获得大洋网2008 ...

曾在香港电视節目,出現過曾繁光,是同一人嗎?
作者: PPA    时间: 2011-9-25 20:48

真的好佩服楼主的记忆力,期待下文。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5 20:55

(五)

晨曦初现,雄鸡的啼鸣声把我们唤醒。打开窗户一望,白茫茫的一片晨雾笼罩着青山绿水。人们的脚步声夹杂着牛犊的叫唤声,勤劳的农民已经开始新的一天了。

我们去到水井边洗涤。水井只是在田角挖的一个大水洼,旁边没有砌石头,泉水在底下冒出来,我们蹲下就可以汲取那清澈的水。

上午,队长安排保管员瑞伯带我们去熟悉地方。

生产队后边的大山名叫南香山,郁郁葱葱,方圆百里远近闻名。我们的村庄就在山脚下。生产队分成三条自然村落,都是清一色的泥砖屋,没有楼房。村民都是客家人,全村二百多人,除了一户姓梁的之外,都是罗姓,同族的宗亲。

生产队的土地是顺着山势分布的一级级的梯田,大约有一千多亩,高低错落大小不一地层叠着,灌溉渠道流淌着山泉水。旱地上种满一行行的甘蔗和木薯,水田里栽种的是稻谷。间或的菜地是社员的自留地。

山坡上长满了枝叶茂盛的荔枝、乌榄、白榄等果树。半山麓有一个大山塘,青幽幽的水望不到底;田地的中央还有一个大水洼。这些都是农业灌溉的水源。

田野上有一组一组的农民在劳动,有的在收割了早熟稻子的土地上种着冬种作物,有的在犁田,有的在割稻子。

这里离大队部有一公里多,寄信、购买生活用品都需要步行小路到大队的供销社去买。这真是名副其实的山村啊!

瑞伯自豪地告诉我们:我们生产队是公社“农业学大寨”的先进单位,粮食充裕、分红水平居全大队的前列。荔枝是这里的特产。

我们一群知青东张西望,对这个新环境感到新鲜好奇。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5 20:55

本帖最后由 嘉嘉 于 2011-9-25 20:55 编辑

(六)
过了两天,队长派人给我们买来了劳动工具。每人分到一把木柄粗粗的锄头、一把镰刀、两个竹子编织的畚箕、一副小箩筐、一条硬梆梆的扁担、一顶竹笠帽。
国家补偿我们每个下乡的知识青年二百三十块钱,钱是划拨到生产队的,用于购买劳动工具和生活用品,还包括安置住宿的地方。另外补给六个月的口粮每月每人三十斤大米。过了半年以后,我们就是彻底的自食其力了。
我们开始了劳动的日子。
生产队的作息时间是分三昼的:农闲早上六点钟到田头开工,九点半收工;中午十一点半开工,二点收工;下午三点半开工,六点收工。农忙是由半夜开工一直到晚上十点。我们对这样奇特的作息时间是很不解,多么的不习惯啊。可是队长说他们都习惯了这样的时间安排,是不会改变的。我们只能屈从了。
第一天的劳动是种植冬种马铃薯。我们在大婶的指导下把马铃薯的种子按在打好的小坑里,洒上土制的肥料,然后盖上薄土。虽然是农业耕种,农民们也是精耕细作很认真。灰黄色的沙泥土上,挖出一排排的小坑,种上了马铃薯的细土一畦畦整齐地排列着。
那年冬天的气候很寒冷,在十一月的日子里我们已经穿着厚厚的毛衣了,傍晚山风呼呼地刮过,听见山上的松涛在呜呜的呼啸。不到六点钟太阳已经落到了山的背后,我们每天都在夜幕中回到住地。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5 20:56

(七)

初到农村生活的一段时间,我们遇到了许多的困难。

其一,走路。农村劳动是赤脚的,无论是春夏秋冬,都不能穿鞋子。特别是在农业学大寨的年代,除了除夕至年初四可以穿鞋子,初五开工就必须赤脚了。我们在学校的时候虽然锻炼过不穿鞋子上学,但是当我们在真正的农村的泥沙地上走路,就十足象一个瘸子。粗大的沙砾、草头、树跟,扎得我们呲牙裂嘴,而且还需要扛着锄头挑着担子在走。有一次我粗心大意踩到了野生灌木两面针的枯叶,一排又尖又短的干刺锋利地扎进了我的脚板,那酸痛的滋味令眼泪也流出来了。我们经常都要挑刺。特别是在深冬的清晨六点钟,全体社员集中起来学习毛主席语录,然后分工作业。我们赤脚站在水泥地堂上,脚趾冻得红通通的,不停地在跺脚。那滋味真的很难受啊。

想不到原来在广州的大马路和阴凉的骑楼下走路也是一种奢侈的享受了。

其二,煮饭。初期生产队安排我们煮饭的地方是榨油作坊,那庞大的砖灶上架着一口大锅,直径有一米多,足以放进一头猪;灶膛是梯子灶。本来这是榨油的炒麸锅,现在榨油季节过了,暂时给我们做饭用。我们七个人吃的米倒在大锅里,就象大海中间的几粒粟。特别是那梯子灶,本来是烧花生壳或者稻谷壳的,现在我们把禾杆塞进去,火苗一舔就都到烟囱里去了。我们花费许多的时间和燃料,肚子饿得咕咕叫,辛辛苦苦才能煮熟一顿饭。

这种状况直到生产队给我们买了饭煲和小铁锅,砌了小灶以后才改善了。

其三,个人卫生方面。我们这里的农民家里没有厕所,公共厕所在晒谷场侧边一棵茂密的荔枝树下,是泥砖搭建的瓦棚。下边挖着一个长方形的深水坑,棚顶架着几条杉木,铺着疏疏落落的瓦,四面墙壁都是半截墙。中间就用几块大木板有间隔地钉着,留下空隙刚好给人蹲着方便。那排泄物就直接的掉进水坑里,“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夏天会沤出许多蠕动的蛆虫。厕所门是由几块一米高的板钉的,人来就挡上,人走就挪开。最要命的是这个厕所不分男女的,谁进谁用。我们要进去就必须在外边大叫:“有没有人啊?”

生产队没有给我们知青搭建冲凉房。我和妹妹只好去那四面漏风的公共厕所洗澡。我们轮流站岗,吃力地从井边提着水,小心翼翼地到那里洗涤,恐怕衣服或者自己掉下去,也恐怕那一桶水不能洗干净肥皂泡泡。后来瑞伯带我们姐妹去他的家里洗澡,我们才舒服地洗上了热水了。

男生们就没有那么好彩了。他们在一天的劳累后,满身的泥尘,只能在水井边洗澡。他们打上一桶桶的水,从头顶淋下去,还互相的泼水。冬天的夜晚,他们冷得“嗨!嗨!”地喊叫,或者大声地吼着没韵没调的歌。

可是村民们还责怪他们弄脏了井水了。

其四,挑担。生产队买给我们的硬邦邦的宽大的硬木扁担,挑上担子还笔直的挺着,把我们的肩骨和脊梁骨压得好疼的,也不知道究竟应该把它放在肩膀的哪个部位才合适。农民们挑着一百多斤的东西健步如飞,我们挑起四、五十斤的担子直打趔趄,走路也歪歪扭扭的。

其五,语言沟通。村子里的人都是讲客家话,除了个别的中年男人会说白话以外,其他人的话语我们听不懂。特别是妇女、儿童、老人家的话,真的需要找翻译。这样我们就经常误会别人的意思,闹了不少的笑话。有时在劳动中他们因为我们的憨态而哈哈大笑,我们却莫名其妙地呆若木鸡。我记得在春天我们在农民的自留地里看见一种植物青青的有棱角的藤苗,问他们是什么,他们说是“侵秧”,说了数次我们还是不明白。一直到了秋天挖掘出它的根茎,我们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心薯啊,哈哈!

过了一年多吧,我们才基本可以听明白他们的语言,包括方言和俗语,大家可以顺畅地沟通了。

虽然我们遇到了数不清的困难,可是我们没有气馁。我们认识到我们是遵照毛主席的指示来到农村锻炼的,应该真诚地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歌声,激励着我们克服了一个又一个的困难,坚持在农村生活下去。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5 20:56

(八)

客家人是热情好客的,他们淳朴而善良。不少的村民关心帮助我们,引导我们适应农村的生活。

生产队的木工铭伯看见我们握着粗大的锄头柄力不从心的样子,在晚上收工以后,他用圆刨细心地为我们把锄头柄刨细。我们第二天握着光滑合适的木柄,舒适许多了。他还把我们的箩筐底装上竹鞘,加固了它们装东西的作用。

镜林叔为我们做了许多的事情。他知道我们使用硬木扁担很辛苦,就砍了竹子给我们削了窄窄的竹扁担,挑着东西轻巧而有弹性,真的没有那么辛苦了;他砍了单竹削出竹蔑,把我们的畚箕装上了硬竹耳,这样挑东西就不用总是去拉那很脏的绳子;他为了让我们能够把生产队分给我们做燃料的禾秆挑回来,用熟麻皮给我们搅扭了麻绳,搜寻了荔枝树的丫杈,削成小巧的草钩安装在麻绳上做成草索,他老婆路娣婶还送来了实心竹做的两头尖尖的长扁担,这样我们就可以利索地把一捆捆的禾秆从田里挑回来了。

瑞伯的儿子树根经常很主动地帮助我们干重活。收割的时候他帮我们挑稻谷,一百几十斤的湿谷子压在他的肩膀上是轻松自如;休息的日子他磨好锋利的柴刀把我们从山上捡回来的松树柴劈开,砍成细细的柴枝。

村里的大嫂大婶经常把热乎乎的番薯、香芋塞到我们的手中;住地的杉木上经常挂着不知道是谁送来的新鲜蔬菜。

女孩子树梅和元娣拿来塑料胶带,在我们的竹笠内编织上一圈圈的鱼网花纹,这样帽子戴着就不会直接压在脑袋上,而可以有通风的孔隙,没有那么闷热了。

生产队里有一群年轻的姑娘,她们才十五、六岁,年纪比我们小,可是已经没有读书,每天参加劳动了。她们有树梅、元娣、满有、卢娣、金玉等十几个,她们和我们姐妹很快就成为了好朋友。在农村生活的许多方面,她们成为我们的老师;在劳动的时候,她们成为我们最好的伙伴和帮手;她们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东西,都拿来与我们分享。

回忆起农民对我们的帮助,至今我心里还是感激万分,他们有的现在已经作古了,有的还与我保持着联系。


作者: chenxiaoshan    时间: 2011-9-25 21:08

     楼主大概在那段时间有写日记的习惯。呵呵,我在猜想,那会是一本革命日记吗?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5 21:09

回复 橡草 的帖子

他们是否同一个人,这个我是不清楚了啊!
作者: chenxiaoshan    时间: 2011-9-25 21:19

回复 嘉嘉 的帖子

      呵呵,香港的曾繁光,出生于香港,曾在外国留学,是著名的精神病医生,最主要的是年纪比我还小将近十年,所以绝不可能是嘉嘉学姐的老师。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5 21:23

chenxiaoshan 发表于 2011-9-25 21:08
楼主大概在那段时间有写日记的习惯。呵呵,我在猜想,那会是一本革命日记吗?

我没有写日记啊,那过去的一切都在我的头脑里,不能磨灭,我是随手拈来啊。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5 21:27

回复 chenxiaoshan 的帖子

曾繁光老师曾经是我们初一和初二的班主任,语文教师。后来他调动到广州日报工作。由于疾病,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们班的同学经常提到他,怀念他。觉得他是一个负责任的有真才实学的好老师。
作者: 橡草    时间: 2011-9-25 22:01

chenxiaoshan 发表于 2011-9-25 21:19
回复 嘉嘉 的帖子

      呵呵,香港的曾繁光,出生于香港,曾在外国留学,是著名的精神病医生,最主要的是 ...

謝謝!
作者: 橡草    时间: 2011-9-25 22:07

嘉嘉 发表于 2011-9-25 20:56
(八)客家人是热情好客的,他们淳朴而善良。不少的村民关心帮助我们,引导我们适应农村的生活。生产队的木 ...

我們农場的當地人也是客家人,热情好客!
作者: 聪聪    时间: 2011-9-25 22:13

學姐到家就馬上行動了?咁好的文章早就應該拿出來讓我們分享了。
作者: kenlin    时间: 2011-9-25 23:54

哗!学姐写得一手好文章,今后希望能经常看见哦
作者: 鄧允根    时间: 2011-9-26 07:25

  好感人的文章!我向來對有知青經歷的人懷有好感,讀了以上的故事,敬
意更加深了。試想讓我光著腳板走路,不要說在野外,更別說挑著重擔了,絕
對受不了。十幾歲的小孩,受如此的折磨,實在很不合理,社會必需變革!
  期待嘉嘉將故事說下去,別管我們為此流多少眼淚,記住歷史是為未來。

作者: 橡草    时间: 2011-9-26 07:50

鄧允根 发表于 2011-9-26 07:25
  好感人的文章!我向來對有知青經歷的人懷有好感,讀了以上的故事,敬
意更加深了。試想讓我光著腳板走 ...

謝謝鄧大哥,對我們曾經艱苦歲月的知青一代的理解!
作者: 橡草    时间: 2011-9-26 07:59

       在那知青年代,每人经歷都是一本令人动容的故事書!它積聚了知青們的血汘和淚水,不希望歷史再出現,希望嘉嘉寫下去!
作者: 橡草    时间: 2011-9-26 08:17

        當年男知青,不論四季都是跳進常年冰凍的小河洗澡,(水是由30深的天鹿湖水庫底流出來)女知青只能在飯堂厨房,用大鍋煲熱洗澡。(大鍋白天用來煮飯煮菜的)當地人知道后,都会招呼我們到他們家里洗澡,我們一行約五个男女知青,每天就去一位叫陳长嬌的家里,水井在門前不遠,但是需要到老遠的山上砍什樹當柴生火。洗澡為了節省熱水,冲一个凉只有一木桶水了,那真够環保呢!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6 09:27

(九)


秋收大忙开始了。


满垄的稻田好象一夜之间就熟透了。一串串金黄的稻谷沉甸甸地低下了头,在强劲的北风中很容易倒伏造成损失,因此抢收成为最紧急的任务。生产队决定每天凌晨三点钟开工,全力以赴投入收割。我们所有知青都义不容辞地加入了秋收的战斗。


生产队的收割小组基本上是按照家庭来划分劳作的。我们被分配到不同的家庭小组,和农民一起劳动。我和妹妹分到了松满家。松满是退伍军人,在大队小学任民办老师,他的老婆金凤是宣传队的金嗓子,如今为了支援秋收都回来参加劳动了。他们夫妻让我们割稻子,他们干打禾的重活。在读书的时候学校是组织过我们去参加农忙劳动的,所以割稻子难不倒我。我飞快地割着,整齐的禾把排列在我的身后,在冬天的气候中身体也暖烘烘的。秋收时稻田的水是排干的,土地晒硬了,累了可以蹲着割,还可以坐在禾把上偷偷懒,倒也还好的。松满握着禾把使劲地向禾桶里甩,把稻谷打下来。“蓬、蓬”的响声在田野上此起彼伏。冬天的清晨雾沉沉的,露水依附在谷子上,湿漉漉的。当太阳懒洋洋地升起来,禾桶里已经装了满满的一桶谷子,松满夫妻就把它们装在箩筐里,挑回生产队的晒谷场。


过了几天,我们也尝试着挑谷子了。后来生产队给我们买了新禾桶,我们就独立作业了。

午饭是生产队集中开饭,临时的伙夫把饭菜用大箩筐挑到田头,社员们就地围成一圈在吃。菜有萝卜啊,大白菜啊,猪肉等。我们又累又饿的觉得饭菜特别的香。吃完了休息一会儿,我们把刚割下的禾秆铺在田埂上,躺在上边伸伸懒腰。太阳晒得我们眯着眼睛,闻着稻草的清香,觉得很舒服了。


    我们最不习惯的是半夜三点钟起来。我们没有钟表,不知道具体的时间。晚上收工煮饭吃了,洗完澡应该有九点多了吧。我们躺在床上,腰酸腿疼的,连转身的力气也没有。睡梦中我的手和肩膀还一抽一搐的,似乎还在打禾,实际上是疲劳过度了。朦胧之中好象听见了“蓬、蓬”的响声,是到了开工的时间了吗?我艰难地睁开眼睛,用力撑起身体,把妹妹摇醒。我们拿起镰刀和箩筐,摸黑去到田野。有时的确是迟到了,有时却是太早了,静悄悄的四野还没有一个人影,只有天上的寒星在向着我们眨眼睛。


我们写信给妈妈,告诉她我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有一个闹钟。


生产队给我们买的禾桶是松树木造的,很重。我们很费劲才可以把它抬起来,当桶里装着谷子的时候,要移动它就真是要使出吃奶的力气了。我们姐妹两个使用它,收获了一块又一块的稻子。瑞伯家里劳动力多,都挤在一个禾桶干活,他就让儿子树根来和我们一起干。从此挑禾桶和担谷子的重活皆是树根抢着做了,我们才轻松一点。


别以为割稻子是体力劳动,有力气就行,其实也是有技术要求的。除了我们已经掌握的怎样拿镰刀才可以割得快又不会割伤手外,连扎禾秆也需要学。打干净谷子的禾秆要用几条秆把它们扎紧,然后把秆束散开放稳,象一个小人儿一样放在田里晒干做燃料。我们就叫它“秆仔人”。这个我学了三天才及格了。还有是禾把的大小,起初我们没有规律,大小不一,后来在农民的指导下,我们才知道需要根据打禾人的手的大小而放多大的禾把。后来我锻炼到左手的每个指缝都可以夹着禾棵,无论多大的手只要割两手的禾棵就可以组成满意的禾把啦。


生产队长每天巡逻各个小组,检查工作质量。他要求大家在禾桶口放置一只小竹箕,盛装禾桶射出来的谷粒,每天大约有七、八斤吧,保证颗粒归仓。我真实地体会到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6 09:29

(十)


我们毕竟是刚刚从学校走出来的学生,没有独立生活经验,不懂得如何照顾自己。


冬天的气候很干燥,凛冽的北风吹得我们的皮肤干干的,加上劳动时吸入的微尘,我的鼻腔和喉咙象火燎一样的疼痛。我们只好买来一分钱两颗的水果糖,太难受的时候就含上一颗。


农忙的时候由于每天开工太早了,农民的小孩子都会给父母送早饭,我们没有家人在这里,就没有早餐吃。好不容易熬到九点半收工回去煮好饭,人都饿得软软的。有时实在是熬不过去了,就花一毛钱加一两粮票买两个小饼和妹妹分着吃。那时年轻不知道爱惜身体。后来就患上了胃痛的毛病。直到离开农村以后花两、三年的时间才调理好了。


农业劳动是在野外操作的。那时掀起“农业学大寨”高潮,无论刮风下雨也要坚持开工。经常是火艳艳的烈日忽然间就转变为倾盆大雨,我们的衣服淋湿了又吹干,冷热交加无常。那时大家也不当一回事。现在年纪大了,腰肌劳损、风湿脚软的症状就出来了。


生产队每隔一段时间就杀一条猪分给各家各户。我们下乡后第一次分猪肉,队长喊到我的名字,我很惶恐,心想拿这么大块的肉怎样弄啊?我就摆摆手说:“不要啦!”队长就把它分给别人了。第二天,一个大婶对我说:“你为什么不要猪肉呢?现在肉食缺乏,生产队好久才有一次肉分的,你们年纪轻轻的不吃肉,对身体不好呀。”我问她:“怎么吃呢?”她告诉我可以买药材煲汤喝。以后慢慢的我们学会了煲汤、煮肉,炒出几个菜也没有问题啦。


生产队分给我们一小畦地让我们种菜吃。在冬天我们也不知道应该种什么菜。我请分配到其他生产队的同学买了菜秧,帮助我种下了生菜。剩下的地方,我们看见旁边社员的自留地里种着苦麦菜,就拔了幼苗种下了。它们长得很快,我们摘来叶子煮熟了,吃下去哎呀好苦哟,难以下咽啊!我们告诉农民大嫂大婶,她们哈哈大笑:“傻瓜,苦麦菜是种来喂猪的,你们怎么可以吃呀?”结果我们把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菜拔出来送给农民喂猪啦.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6 09:31

(十一)

一天下午,我们正在劳动,一个社员跑来告诉我:“你家里来人啦!”我和妹妹飞快地往住地跑去。远远的我们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外婆来了。“阿婆,阿婆!”我们一左一右地牵着外婆的手,欢欣雀跃。从小把我们带大的外婆端详着我们,高兴极了。外婆告诉我们,爸爸妈妈工作忙请不了假,委托外婆来看看他们的两个宝贝女儿落户在什么地方了。

年老的外婆依据我们寄信告诉家里的地址从广州到新塘再到九如,转了几次车,走了几里路,终于找到了我们。外婆真了不起。

外婆给我们捎来了妈妈买的闹钟。闹钟“滴答滴答”地响着,里面有一只母鸡和几只小鸡在啄米吃,外壳上边有两个大大的铃铛,好漂亮的。从此我们可以掌握时间啦,多好。

外婆还给我们带来了暖瓶、脸盆、香皂,还有白糖、饼干和咸鱼。这些食品是家人在定量供应中节省下来的。父母养大了我们,我们不但不能帮助他们,还成为他们的负担,真惭愧的。

有外婆在的几天是我们最开心的日子。外婆为我们煮饭、洗衣服,教我们煲凉茶煲糖水、煲粥蒸糕。外婆还和农村的大嫂大婶聊天交朋友,了解这里的一切。

那天大队干部来找我们,说让我和妹妹参加大队的文艺宣传队。我一听要在大庭广众面前表演,连忙摇头说:“不去!不去!”外婆听见了对我说:“你们来到这里,要服从分工,领导安排你们做的事情可不能拒绝哟。”后来我就答应了。

几天之后我们难分难舍地送走了外婆,心里空落落的,好想哭。

以后只要是农忙的季节,外婆都会到来与我们相聚,帮我们做家务,减轻我们的劳累。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6 09:33

(十二)
经过了半个月的突击抢割,秋收大忙结束了,生产队放我们一天假。我带着妹妹去探望安置在其他生产队的同学。

我们大队地域宽广,客家人习惯分散居住,分配在我们大队的五十多个知青分散在七个生产队,距离都比较远。去到我熟悉的同学所在的新东生产队和如南生产队需要走半个小时的路程。

当我们喜相逢,互相问候,女生们开心地拥抱在一起。

他们还是集体住宿和集体饭堂,收工后分工合作煮饭挑水,热热闹闹的。我在那里和他们一起烧火炒菜,洗碗抹灶,嘻嘻哈哈的吃着大盘的菜蔬,就象和亲人在一起。以后每逢他们来了客人加菜、杀鸡焖狗的,都招呼我们去大吃一顿,说笑一场。除此以外,就只能在大队集中开会的时候遇到他们了。

我们还相约一起到石滩公社去探望那边务农的同学。在秋收后一个凉爽的日子,我们出发了。走完公路走小路,还渡过一条河,走了大约两个小时,总算找到了我们在石滩公社安家的同学。他们的安置点与我们不相同的地方是当地社员都是白话人,集中居住,很大的村落人气旺盛。他们的田地是平坦肥沃的一马平川,没有山野,劳动时间是每天分两昼,比较合理。他们让我们观赏刚刚收获的西红柿,硕大的红彤彤的好诱人噢。后来他们也经常回访我们,象走亲戚一样。

我们的同学在学校接受过正统的教育,是抱负革命理想的热血青年,他们拥有年轻而纯洁的心。在农村初期的几年里,大家都真心实意地接受贫下中农的教导,不畏艰苦努力劳动,在贫瘠的农村奉献着自己宝贵的青春。

他们有的被安排到学校担任民办教师,有的参加了宣传队,有的在砖厂打砖打瓦,有的在山上放牛养鸡,有的学会了犁田莳禾。大队的宣传栏里有同学们的文字,高大的壁画“毛主席去安源”是我们同学的杰作。

新东生产队的同学还养了猪,养大以后卖给了国家。他们被评选为“增城县知识青年先进集体”,受到了表彰。我也曾经是全大队知青出勤天数最多的而被评为新塘公社的知青积极分子,出席了公社的知青代表大会。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6 09:38

鄧允根 发表于 2011-9-26 07:25
  好感人的文章!我向來對有知青經歷的人懷有好感,讀了以上的故事,敬
意更加深了。試想讓我光著腳板走 ...

谢谢你对知青的关注和同情.时代不同了,希望我们的后代不会再经历如此曲折.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6 09:39

橡草 发表于 2011-9-26 08:17
當年男知青,不論四季都是跳進常年冰凍的小河洗澡,(水是由30深的天鹿湖水庫底流出來)女知青只能在 ...

相同的经历让我们的感受更深刻.谢谢你!
作者: 映色轻悠    时间: 2011-9-26 23:08

也曾"知青",!
意义深远!记忆非凡!文采飞扬!
作者: kenlin    时间: 2011-9-27 11:08

学姐的好文采、不知道我们领导有否上网看呢?编辑在校刊多好!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7 12:31

本帖最后由 如梦令 于 2011-9-28 12:41 编辑

十三)

农闲的晚上,晒谷场上聚集了许多的村民在歇息。小孩子在嬉闹,老人家在聊家常,年轻人就在大队学校老师的带领下跳起了“忠字舞”。“忠字舞”是文革的创造,就是一边唱着革命歌曲一边跳舞。革命歌曲是用毛主席诗词谱写的歌曲和歌颂毛主席革命路线的歌曲,例如“大海航行靠舵手”、“祝福毛主席万寿无疆”、“北京的金山上”等等。我们知青也参加在一起跳舞,举手投足很认真,兴致很高的。

我们姐妹参加了宣传队,晚上还抽时间去大队部练习跳“忠字舞”。在党中央“九大”即将开幕的时候,我们废寝忘餐地抓紧练习,筹备庆祝。我们在生产队教社员唱欢庆“九大”的歌曲:“长江滚滚向东方,葵花朵朵向太阳,满怀激情迎九大,我们放声来歌唱------”。在“九大”召开的日子,我们在大队组织的晚会上表演了欢快热烈的歌舞,尽情地抒发着我们对党的热爱之情。

后来我因为对文艺表演不大感兴趣,觉得自己笨手笨脚的,就退出了宣传队,而我活泼热情的妹妹就继续在宣传队参加着演出,他们的足迹踏遍了公社的村村社社,他们的歌声响遍了四乡的山山水水。

我记得当时新塘公社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成员有许多是我们广州一中的知青,他们自编自导,能歌善舞,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在劳动的田野上,在冬修水利的工地上,在节日的庆典上,到处留下了他们的倩影。直到现在几十年过去了,当地健在的人们还会回忆起他们所带来的欢乐。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7 12:36

(十四)


在那个年代政治气氛很浓,毛主席语录天天学,阶级斗争日日讲。


毛主席经常发表最新指示。当大队接到准备迎接毛主席最新指示的通知,就马上号令全体社员到大队部集合,进行庆祝。而这些最新指示总是在晚上到达的。我们一接到通知,就雷厉风行地举着红旗,拉着横幅,挥着毛主席语录和“忠字牌”,锣鼓喧天地排队出发。“忠字牌”是大家自制的,拿一块硬纸板,两面贴上毛主席的像和葵花、红旗等彩图,写上毛主席语录,大约是比A4纸大一点吧,人手一个。


我们整齐地坐在大队对面晒场的地上,在干部的带领下读语录唱革命歌曲。有时最新指示从公社“驾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庆祝会开完了天也差不多拂晓了,第二天我们照常开工。


大队每隔一段时间就召开社员大会,学习新文件,举行批斗会。在一片茂密的荔枝林里,全大队三千多社员按照所属生产队坐着,中间摆上一张桌子和扩音器,拉上“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横幅。宣布开会以后,就把斗争对象押上来。斗争对象被绑着手,低下头规规矩矩的。大队干部严厉地对斗争对象喊叫着苛责的话语,也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有的过激的人还从台下跳上去对斗争对象拳打脚踢的。我悄悄地问旁边的大嫂被斗争的是什么人,她告诉我他们是地主、流氓等四类分子。


我们生产队也举行过批斗会,贫下中农对队里的地主、富农成分的人进行训话,牵连到他们的子女也是批评教育的对象。生产队的重活都让他们干,甚至死了人需要到山上挖坟坑也是他们要干的活。知青们对这些人是避而远之的。


秋收后生产队分配给我们姐妹一共八百斤稻谷,那是我们八个月的口粮,到夏收以后再分配四个月的口粮。那天大队召开会议,动员社员们交纳“忠字粮”。 “忠字粮”是生产队在完成国家的公粮和余粮任务以后,社员们从自己的口粮里拿出来卖给国家的粮食。各家各户都需要报上交纳“忠字粮”的数字。我和妹妹每人报了三十斤,有的知青个人报了一百斤。在交纳的日子里,我们挑上“忠字粮”, 举着红旗敲锣打鼓地把它们送到公社的粮站去。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7 12:37

本帖最后由 嘉嘉 于 2011-9-27 15:15 编辑

(十五)


冬天也是农作物收成的季节。生产队的甘蔗、木薯可以收获了。


收获甘蔗首先要把蔗叶剥去。剥蔗叶的农活也是有学问的。蔗叶上布满许多扎人的小毛,叶边好象锯齿般的割手,一不小心就被小毛扎了,被锯齿割了,又痒又痛的。砍甘蔗也有技术,必须从贴近泥土的根部砍下去,过高过低都不行,砍高了影响明年新蔗芽的分蘖,砍深了把蔗芽砍没了明年就不能再生长了。熟练的农民拿着砍刀一挥,就砍倒一根甘蔗,斜斜的刀口很整齐,蔗头不会爆裂和积水,有利于它的继续生长。在蔗尾的末梢要砍下一段有叶子包裹的蔗种,大约五十公分长,把它们捆成一把把竖在浅水中养着,留待明年春天种植。


我感到收获甘蔗是很辛苦的工作。我们使劲地砍倒一大堆,把它们扎成两捆,用绳子束着挑到大队的糖厂。大队的糖厂离我们的蔗田起码超过一公里远,要穿越田野,趟过河流,再爬上河堤走一段路。又长又重的两捆甘蔗挑在肩膀上晃晃荡荡的,好象要把人绊倒。等我们去到糖厂的时候已经是大汗淋漓,身上穿的毛衣都脱掉了。


糖厂里的甘蔗堆积如山,工人们把它们输送到压榨机里榨出蔗汁,然后盛在糖锅里煮。一排巨大的糖锅直径有二米,糖水在里边沸腾着,冒着热腾腾的泡泡,旁边工作的工人拿着一条大棒在不停地搅动着。当糖锅里的水分蒸发了,糖浆就粘乎乎的好浓。工人就把糖浆倒在了围起来的席子上,冷却后切成长方形的一片片,黄片糖就炼好了。


糖厂里弥漫着糖的香味。我们在席子上拣起一小块糖碎含在嘴里,新糖浓烈的香甜沁人心脾。


收获木薯就很简单了。我们用锄头把泥土锄松,木薯就可以挖出来了。有时遇到很硬的土壤也是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去挖掘的。然后把它们装在畚箕里挑到大队的供销社去卖。

我们还在山地上铲草皮,晒干了堆在一起烧,沤成火烧土做肥料。


在山上劳动我们也有乐趣。农民拿小石头抛向白榄树的枝桠,哗啦啦的就掉下许多的白榄,秋后的白榄特别的甘香,嚼着嗓子很舒服。放牛的孩子采来酸甜的野果送给我们吃。还可以在山地上挖掘象小沙葛那样的东西吃,很解渴的。

社员在劳动休息的时候,歇在树阴下,兴致来了就对唱起客家山歌,一唱一和的,尾音拖得很长,回音在山谷中回荡。有许多老年人也唱得很投入,声音很嘹亮的。我们听不懂他们的歌词,但是明白那是爱情的表述。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7 15:20

(十六)


秋收以后,按照大队的指示我们生产队联合附近的水口、龙马、蔡村三个生产队组成了大联队,进行农田基本建设、冬修水利等工作。


农田基本建设是把高低不平弯弯曲曲的梯田裁弯取直,挖通排灌渠道。几百个社员挥锄撬土,挖沟担泥,田野上人来人往,热火朝天。我们也和社员们一起挑土,一身汗一身泥的,一天下来也不知道来回跑了多少路。经过我们的辛勤劳动,纵横交错的田埂将几百亩的水田分割成整齐划一的方块,灌溉渠排列在其间,给今后农业耕作创造了更好条件,真是“旧貌换新颜”啊。


冬修水利是把山塘水库的堤坝加固。冬天水库的水排干了,我们把水库里淤积的泥土挖出来,挑到堤坝上,把它筑宽筑高。这样的劳动需要很好的脚力,挑着担子一步一步地走在斜坡上,很吃力的。干了几天以后就双脚酸痛迈步也艰难了。后来大队安排我去丈量土方,就是每天收工的时候把各个生产队取泥的地方的体积丈量出来,然后计算他们完成任务的进度。这个可难不倒我,体积的计算多么的容易。我找一个人做助手,拉着皮尺左量右量上量下量的,然后用笔算计算结果(当时是没有计算机的哟)。社员们都很相信我算出的结果,他们还啧啧称赞:“你看人家广州的学生就是有学问!”呵呵,我也沾沾自喜啦。


那一年(1969年-1970年)冬天我们被派去修筑红旗水库,红旗水库在现在罗岗区禾丰村的深山里。我们住在当地农民的烂泥砖屋里,睡在泥地上,有的人被安排住在阁楼上,他们在上边一有动静,沙土就“沙沙”地落下来。
    我们每天从早到晚挑土筑坝,任务很重。大家都疲惫不堪。
    水库管理人员每天在土坝上钉桩,规划每个大队的任务,必须把土筑到与木桩同样高才能收工。有的农民上到坝顶倒了泥土,趁监工的管理人员不注意的时候就用锄头把那木桩敲下去一点,大家都恨不得把那木桩都砸进去。
    我们足足干了半个月,挑烂了许多的畚箕,挑断了许多的扁担,衣裤都磨烂了,我们每天都是灰头土脸的,人都差不多象难民了。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7 15:21

本帖最后由 嘉嘉 于 2011-9-27 15:26 编辑

一中是很重视学生的思想教育的,所以我们的同学都很有觉悟和纪律性,在农村时的行为就体现出来了.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7 15:22

本帖最后由 嘉嘉 于 2011-9-27 15:23 编辑

(十七)
担塘泥也是农村冬天的工作,担塘泥是把鱼塘的水抽干,把塘底的淤泥挑到稻田里做肥料。我们联队的任务是在蔡村村前的大鱼塘担塘泥。每个生产队分开地段进行工作。我们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活,出了不少洋相。又湿又滑的塘泥装在畚箕里滑溜溜的装不稳,总是淌到地上,我们一路小跑,一不小心踩在滑溜溜的泥上,马上摔个人仰马翻,滚了一身烂泥。社员们看见了,都哈哈大笑,善意地扶我们起来。我穿的是妈妈裁的折布裤子,总是卷起来又滑下去,手忙脚乱的。(折布是那个年代的产物,因为那时候布匹是定量供应的,折布就是一尺的定量可以折算买多一点,比如三折布,就是一尺的定量可以买三尺的布,还需要照顾才能够买到的。但是那布很薄很软很轻。)我们摔倒了爬起来继续劳动。一天忙下来,好象一只泥猴子。晚上洗澡以后,脚肚子被泥腌得火辣辣的疼,我们就把雪花膏搽在上边。
一个大婶疼爱地对我说:“你们就好象是剥了壳的竹笋,又嫩又白的,现在干这样辛苦的劳动真叫人心疼啊!”我一笑置之。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7 15:27

本帖最后由 嘉嘉 于 2011-9-27 15:28 编辑

(十八)


生产队每个月评一次工分。因为农村的收入是要等农作物收成以后才有的,不象工厂可以每个月发工资,所以平时是按月把工分评出来。工分是按照一个人的劳动等级和出勤天数计算的,在年底生产队把全年的收入除以全体社员工分的总和,计算出每十分的分值,再计算出每个人具体的年收入,把家庭的收入扣除在生产队领取的口粮款、杂粮款等等,就是实际的分红了。


评工分是召开全体社员会议,把社员的名字写在黑板上,然后一个个地评比。平时一级劳动力一天是十分,农忙时是一天十三分。


秋收以后我们知青参加了生产队第一次的评分。由于我们在抢收中表现积极,受到了社员的一致好评,居然被评为十一分,真是出乎意料的。


因为我们是在年底来到生产队的,所以一个多月以后在春节前生产队就进行分红了,每个分值是六毛四分钱,我和妹妹一共分到了四十三块钱。这是我们走进社会独立生活以后获得的第一次劳动所得,我们蛮开心的。我们把钱拿回家给了妈妈,妈妈给我们每个人织了一件漂亮的毛线衣。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7 15:28

(十九)


冬作物都收割完了,春节也将来临了。我感觉在农村春节的筹备是比城市紧张和隆重的。从农历十二月开始,农民就进入了春节的氛围。他们主要做的事情有:


搞卫生。农村住的都是砖瓦房,烧的是柴草,房子里结了许多的蜘蛛网和烟尘 。在春节前晴朗的天气,农村妇女就忙着洗家具,她们把床铺被褥通通洗干净,晾在门前的地堂上,五颜六色的好象万国旗,十分壮观的。然后是扫屋,把一大间的屋子里里外外清扫一遍,洗地板洗灶头,使家居焕然一新。我觉得这项工作是最有意义的了。


做新衣服。农村的风俗是过年必须穿新衣服的。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平时人们的衣服都是陈旧的打满了补丁,但是在春节前,无论家庭是如何的贫穷,他们都要为家人特别是小孩子添置新的衣服。我记得有的农民家里的确是太缺钱了,只能给孩子买新衣服,大人就请来染衣匠,把褪色的旧衣服染色,权当是新的了。他们的节俭给我的影响太深刻了。


做过年待客的食品。那时客家人过年吃的年品都是自己动手做的。他们做的有炒米饼、糯米糕,最有特色的是木薯片和糖榄角。晚上家家户户呼唤朋友邻居帮忙打饼,“梆、梆”的打饼声充满着村落的每个角落。我们也被邀请去帮忙,老老少少的人们挤在桌子旁边一边忙碌一边说笑,很热闹很喜庆的。当然那时粮食比较困难,所以做饼也要很节省粮食,不能做太多的,所以年品也是很金贵了。


许多的村民给我们送来了他们自己做的年品,都让我们尝尝。那些很硬很硬的炒米饼、很软很甜的糯米糕、咸脆的木薯片、香甜的糖榄角,在那个物质缺乏的年代是很宝贵很友好的招待了。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7 19:15

本帖最后由 嘉嘉 于 2011-9-27 19:15 编辑

(二十)
随着春节的临近,也受到村民们过节欲望的诱导,我们思家的思绪越来越强烈了。来 到农村以后还没有回过广州呢,多么渴望在春节里回家和父母弟妹团聚啊!
在春节前大队召开了一个知青会议。会议上宣读了上级的文件,要求下乡的知青在春节期间不回城,留在农村和贫下中农一起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同时还给每人发了一份倡议书,倡议书是以公社一部分知青的名义发出的,号召大家遵照上级的文件留在农村过年。参加会议的知青们都仿佛听见了一声炸雷,大家鸦雀无声地沉默着,心里翻腾着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在那个年代,社员出外是需要批准的,即使是去趁墟也要向队长请假,去广州更必须在大队写证明才可以离开的,现在大队和公社不让我们回城过年,真是为难我们啊。
爸爸妈妈知道我们不能够回家过年了,怕我们姐妹寂寞,就让放了寒假的弟弟和小妹妹来到农村和我们一起过年。
在除夕,我们四姐弟合手做了一顿简单的年饭,也算热闹着。晚上我们围在一起吃着糖果在玩扑克牌,忽然听见隔壁男生宿舍里传来了歌声,我们跑出去一听,原来是他们将歌剧“白毛女”的插曲“我盼爹爹快回家,欢欢喜喜过个年”改成“爹爹盼我快回家,欢欢喜喜过个年”在大声地吼呢,那无奈的声音在夜空中传得很远很远。
年初一的清晨,我们起来以后,发现男生宿舍里静悄悄的无声无息,奇怪啊。我往里边张望,啊,一个人都没有了,他们都偷偷地跑回广州去啦。后来他们告诉我,熬过了除夕的晚上他们的确是忍无可忍了,他们在凌晨五点钟出发,走了二十多公里的山路去郊区岭头农场车站搭车回广州了。
同学们都走了,我们姐妹的心也飞回了广州,更加渴望与爸爸妈妈在一起。我们几姐弟商量以后,决定我们也走!我们考虑到去大队写证明是不可能的了,如果在大队前面的公路搭车也是暴露目标走不成的,我们决定去远离生产队的广深铁路线坐火车回去。
在年初一的下午,我们按照农民的指引,穿越田间的小路和山边的荔枝林,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广深铁路线的沙埔火车站。这里每天只有一班晚上的火车回广州的,站台上候车的人人山人海。
等我们去买票的时候,难题出现了。车站售票处贴着一个通知:知青买票必须出示证明。我们尝试着去买票,但是当售票员听到我们的广州口音,马上就拒绝卖票给我们了,无论我们怎样的哀求也没有用。怎么办呢?
我们四个人只有小妹妹有一张学校的证明,我决定先买一张票再想办法。我花了八毛钱把票买回来了,我一看那证明的最下边写着一行字:已经买票。我把那行字撕下来,又叫妹妹去买了一张票。现在我们有两张票了,可是我们是四个人啊怎么办呢?离火车进站的时间已经很近了,我们是没有希望再买到票了。我当机立断让扬扬妹妹带着小妹妹坐火车回广州,我和弟弟先回去生产队明天才想办法。
在夜幕中火车呼啸着驶进了站,人们蜂拥而上,停站时间只有三分钟,我和弟弟好不容易把两个妹妹推上了火车。
当火车“轰隆轰隆”地远去,车站上的人群都散去了,寂静的站台上只剩下我和弟弟两个人。冬天的夜晚没有月亮,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人生地不熟的,我和弟弟只好决定在四面旷野的火车站候车室过夜。
车站的工作人员知道我们是知青以后,没有为难我们。我和弟弟身上盖着一件塑料雨衣,背靠背地躺在候车室的椅子上,用相互的体温温暖着入睡了。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7 19:18

本帖最后由 嘉嘉 于 2011-9-27 19:18 编辑

早上六点多我们就醒了。我们觉得如果回去生产队不如就直接回广州吧。沙埔火车站离新塘火车站是六公里,我们知道火车路轨是最近的直线,就沿着火车路轨一直地走,大约一个多小时来到了新塘火车站。新塘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好心地告诉我:你去公社写证明就可以买票坐车了。
我和弟弟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一早又走了那么多的路,真希望可以坐车啊。我们抱着一线希望找到了新塘公社的办公室,值班的同志不肯给我们写证明,还耐心地教育我们要听话在农村过年。我和弟弟失望地离开了公社的办公室。我们不甘心,去到了新塘汽车站想看看能否蒙混过关,想不到刚刚接近汽车站,站里就跑出几个带着袖章的纠察模样的人在喊:“这里有知青想回城呢!”他们向我们跑过来了。我和弟弟一看情况不妙,马上飞快地跑掉了。我们终于明白在这里是没有办法实现坐车的愿望了,走路吧,我们义无返顾地踏上了通往广州的公路。
新塘到广州郊区南岗的公路大约六、七公里吧,春节期间路上冷清清的,沿途有几个采石场,有工人在叮叮当当地敲打着石头。我们迈步在路上,呼吸着冬日清新的空气,有说有笑的倒是很愉快,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啊。
在中午时分,我们终于来到了南岗郊线汽车站。我们又饿又渴的,花了一毛七分钱买了一支橙汁汽水两姐弟分着喝了,终于坐上了回广州的郊线汽车。在下午三点多我们到家啦。
“我们回来啦!”我和弟弟欢呼着象凯旋的勇士一样冲进了家门,全家人都欢欣雀跃了。父母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外婆怜爱地给我们端来了面条。我深深地感受到被家人关怀的温暖。
经历了这件事,弟弟对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在逆境的磨练中,我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地独立了,我学会了坚强地面对生活,勇敢地克服一切困难。        

作者: 69届新生    时间: 2011-9-27 19:28

嘉嘉学姐很厉害啊,开田都有十一分,我73~75年在人和公社当知青,开田从没拿过十分,最高好象试过7~8分,已经感觉是付出最大努力的了两年的分红都是负数。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啃老”一族
作者: 橡草    时间: 2011-9-27 20:14

    七五届的一中畢業生,有不少同學,由清平街分配到增城縣新塘公社插隊,香港校友老三届幸公年夫婦也是當年的大紅人。
作者: fei    时间: 2011-9-27 20:57

佩服嘉嘉学姐的坚强果断!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8 00:41

橡草 发表于 2011-9-27 20:14
七五届的一中畢業生,有不少同學,由清平街分配到增城縣新塘公社插隊,香港校友老三届幸公年夫婦也是當 ...

幸公年夫妻是与我一起到增城务农的校友,我们在同一个大队的。他们是高中生,适应能力比较强,很受农民的欢迎。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8 09:47

(二十一)

这里的农民有一句俗语:“望冬莫望年,吃了年饭又下田。”意思是说过冬节的时候农活已经干完了,可以歇歇了,但是过年以后就是春耕的季节了,忙碌的日子又开始了。


春节只休息四天,节后春耕春播马上就进行了。因为那时候人们信奉“人定胜天”,主观地把农业耕作的每个季节提前,提出“清明前莳完田”,在冬末春初天气特别寒冷的时候,就开始播种了。但是霜冻经常冻死秧苗,所以浪费许多的谷种了。


稻谷播种的工作很复杂的。首先是把秧田灌水,将冬耕晒硬的土地淹灌,然后驶牛把泥土耙烂沤松。我们妇女的工作是踏落田里,用双手捞干净泥水里的稻草头和杂物。春寒料峭,清晨的水面上还浮着薄霜,水牛退缩着在农民的大声吆喝下踏入水田中。我们冷得搓着手跺着脚在田埂上跳来跳去的,等队长一露面,大家就很不情愿地辟里巴拉跳进田里。捞着杂物的双手冻得刺痛麻木,红通通的好象僵硬了一样不能弯曲。


等杂物都捞干净以后,农民把稀泥耙平,分成一畦畦,由田间管理员把泡过的稻种撒下去。过几天绿油油的秧苗就会长出来啦。

在三月中旬春插开始了。这是个争分夺秒的工作,必须在清明前莳完田。社员们分成耙田、挑秧、莳田等几个小组,早出晚归。我和妹妹负责挑秧苗,就是把秧田里的秧苗铲起来分送给莳田的社员。这项工作技术性很高。铲秧苗要附带着泥土厚薄适中,太厚了重量大挑不多,太薄了把秧苗的根铲断了,它就植不活啦。铲起来的秧苗一片片的顺着斜排在秧盆上,更不能把秧苗压断了。我们在老农的示范下谦虚地学习着。

秧苗装满两盆后,我们就挑着送到田里。这挑秧苗也很讲究的,必须观察莳田的社员在什么地方要接着用到这盆秧,就把它放在合适的地方,太远了就接不上了。然后把用完的秧盆拣回去继续装。开始我们不懂,总是在田里踏来踏去的,踩出许多的坑洼,还赶不上需求进度,被莳田的社员责怪了。


我没有在田埂上行走的经验,有时看见那光光滑滑的地方就踏上去,谁知道那是田间管理员刚刚修筑好还没有干硬的田埂,我“噗嗤”一声就陷进去了,把田埂也踩塌啦,秧苗倾倒撒满在上下田的水里。我被田间管理员骂了个狗血淋头,好狼狈的。


我们生产队有许多的土地在山边,这样的田地有的地方是有沼泽的。农民都会绕开它们。但是我们没有经验,就经常陷进沼泽里。我不小心一脚踏进去,稀泥就吱吱地响,人就一点点地陷落,没过了大腿,那泥水浮着锈色,阴冷黏糊的,底下或者有沙石或者是无尽的深渊,好恐怖的感觉。我大声地呼喊求救,附近的人赶紧使劲把我拉起来。


春插的劳动量是很大的,除了我们挑秧苗劳累辛苦外,那犁田、插秧的社员更辛苦。插秧每人每天的任务是超过一亩的,从早到晚弯着腰一株一株地把秧苗插下去,还讲究横直间隔相等,保证成活。晚上收工的时候社员们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经过了大约半个月的辛勤劳动,春插就完成了。那广阔的原野披上了翠绿的春装,柔软的小幼苗在春风中舒展着,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8 09:48

(二十二)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是农业耕种繁忙的季节。生产队在春季需要种植许多的农作物,除了水稻以外,还有花生、甘蔗、木薯、黄麻、黄姜等等。我们积极地参加了春种,经历了艰苦的锻炼,也学会了许多的农业知识。
    种植黄姜需要用很松软的草来遮盖。队长安排所有的妇女上山去割蒗基草。我和妹妹从来没有上过大山,更没有割过草,我有点心怯,轻声地问队长:“我们还需要去吗?”队长严厉地说:“当然要去的,你们跟着去跟着回来!”我们只好向大婶借了草镰跟着大家上山了。   
春天的大山万物复苏,青草嫩绿松树抽芽,空气飘荡着草青味和松香味。我们扛着扁担拿着草镰,紧紧地跟随着农民大嫂在崎岖的山路上攀登。蒗基草喜欢生长在背阴潮湿的山窝上,所以我们就必须翻过大山,绕到后边的山窝去。在山涧里,叮叮咚咚的泉水在流淌,我们跨过了山涧就去到了蒗基草生长的山坡。那一丛丛密密麻麻的蒗基草很茂盛啊。农民大嫂很熟练地“嗖嗖”地割着,一下子就割倒了一大片。
    我和妹妹面面相嘘,总不能就这样观望着空手回去吧?我们也学着农民的样子慢慢地开始割草了。镰刀碰撞到石头上“登登”地响,我们小心翼翼地割,好久才割下了一小堆。等太阳升上中天,农民大嫂们已经割够了一担草,她们很麻利地把草捆成两大把,穿在扁担上准备回家啦。可是我们那少得可怜的草啊还是蓬松着乱七八糟地堆在山地上。
    女孩子元娣看见我们的狼狈样子,就向树梅她们一班小姐妹打招呼:“大家来啊,都来帮助她们割一手草吧!”马上一班小姐妹飞快地挥舞镰刀,每人都给我们送来了一大捧的蒗基草,还帮我们捆好穿好啦。我们终于可以挑着草担子和大家一齐回去了。
    虽然一小担的蒗基草重量不大,但是也渗透了我们的汗水了。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8 09:49

(二十三)

花生是生产队重要的经济作物,它的产量直接关系到社员的食油供给,因此花生的种植面积是很广的,可以说是见缝插针,沙质的水田、旱地、山坡地等都开垦成为花生种植的地方了。

在种植花生的季节,生产队安排社员晚上开夜工剥花生,就是手工把带壳的花生剥去壳,剔除瘪小变质的颗粒,挑选颗粒饱满的作为种子。我们在仓库暗黄的灯光下认真地筛选着合格的花生种子。

花生的种植是很精细的工作。需要把土壤耙得很细碎,分成一畦畦的,然后一行行地进行播种,每一粒种子间隔一把沤了肥料的草木灰,花费许多的时间的。我们一般是做撒草木灰的工序。

等花生幼苗生长出来以后,需要经常的松土、除草、施肥。最重要的工作是在它们开出黄花的时候撒上生石灰,这样花生的果实才能饱满,产量才高的。

生石灰需要到很远的白石墟灰窑去挑。灰窑的石灰是用黄沙蚬的壳烧成的,很轻很滑,比石头烧的石灰细腻许多了,腐蚀性也没有那么大。我们来回要走两个多小时才把石灰挑回来。虽然路途很远,但是我们都乐意去的,因为很难得的去一趟墟镇啊。那里有我们很稀罕的食物如包子、云吞、糖水,还可以去逛逛商店,即使没有许多的钱去买东西,也可以过过眼福呢。我们装好石灰以后,就利用时间空隙去买一碗一毛钱加一两粮票的小云吞尝尝,也是很满足的享受啦。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8 09:49

(二十四)

春种结束以后就是忙碌的田间管理工作了。我们需要给农作物除草施肥。

稻子的除草工作很独特。首先是手工拔去大棵的野草,如稗子、三角草、过堂蛇草等。然后就用特制的木柄很长的耘田耙一行一行地撑耙,期间还泼洒大粪、化肥、草木灰等肥料。我们在烈日下踏在水田里,来回不停地撑,耙出深深浅浅的小泥沟,以期把小野草除去。粗涩的稻草叶子把我们脚肚子嫩嫩的皮肤刮得又薄又红,被那肥料的细菌感染了,就会溃疡灌脓。损伤了的皮肤每踏一步都火辣辣地疼。我就在晚上涂一点蓝药水,当时也不知道如何护理的。

最讨厌的是那水中的蚂蝗,那丑陋的样子真的很恶心,不声不响的就沾上来,吸饱了我们的血,吸得紧紧的扯也扯不掉。当然我也没有大呼小叫的,只是默默地赶紧把它搓掉。

天气渐渐地炎热了,农业的特点是室外作业,我们每天顶着烈日劳碌在田间,皮肤晒黑了,手脚也粗糙了。每天我们需要喝许多的水补充水分,为了解渴我们学习农民把葫芦茶泡在水中煮。我和妹妹每天要煮两锅的茶水,用军水壶装到野外,喝水就象牛饮一样大碗地“咕噜咕噜”地喝,真的一点斯文也没有啦。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8 09:50

(二十五)

为了发展副业提高收入,生产队与广州花木公司签订了合同,供应草蜢给他们出口。生产队组织了年轻的男女社员成立了打蜢队,我和妹妹也被安排进去了。

我们在每天早晨吃饭,然后一齐到大山上去捉草蜢。我们的“装备”是一个竹子编织的小笼子,一根安装着纱网的罩子,还有就是自己扎的树叶扫子。从此我们跟着年轻的社员们踏遍了新塘永和地区的山山岭岭。

我们用树叶扫子拍打草丛,把草蜢赶出来,然后就追着它,等它歇息在树枝、草头上的时候,就猛然地把纱罩按住它,捉起来关在笼子里。有时追出许多的路程才捉住一只大家伙。运气好的时候一天也可以捉二百多只吧,有时运气差,才收获几十只的,回去就被队长骂了(因为他怀疑我们偷懒了,其实很冤的)。

当地年轻的社员土生土长,在山岭上奔跑如履平地。当我垂头捉着草蜢的光景,他们已经翻过了几个山坳了。每每当我抬头张望,莽莽四野总是不见人影,只有头顶呜呜的松涛声和阵阵山风吹刮荒草的“嗖嗖”声,我有点害怕了,马上不顾一切地奔跑去寻觅他们,看见了他们的踪影心里才平静下来。所以我每天捉的草蜢数量总是很落后的,无奈啊。

我们没有自行车,每天要走大约三、四十公里的山路,在野外我们经受着阳光的暴晒、骤雨的冲洗,渴了喝几口山泉水,饿了有时就偷摘农民的桃子、番石榴、白榄吃。

令我最恐惧的是在山上经常遇到的毒虫野兽,还有肮脏的东西。我们的树叶扫经常扫到黄蜂窝、山蚂蚁窝,一不小心就被它们蛰了。有一次我扫到了一个大草窝,“蓬”的冲出一只大鸟,腾空而去,吓得我目瞪口呆的;又有一次我一扫,一条大蛇从树下窜起来足足有一米多高,象手臂那么粗的,它慌张地钻进石缝里去了,我吓得回头就跑,以后好几天看见竹子树枝都打哆嗦。最害怕的是误入了坟地,那一排排的金塔还有散落在地上的骷髅骨,总是使我半夜发噩梦。

吃了那么多的苦头,我和妹妹商量决定,我们不去打蜢了。第二天我们就挑着畚箕和社员一起去收花生了。队长看见我们姐妹,眼睛一瞪,大声地说“怎么不去打蜢了?马上回去出发!”我说:“很害怕的,不去啦。”队长苛斥道:“不去干什么活都不给你记工分!”但是我们是横下一条心了,不管队长怎样骂,我们就再也没有参加打蜢队了。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8 09:51

(二十六)
我们的队长是老党员,性格很倔强,很霸道的样子。其实他也是不容易的,压在他身上的担子不轻。生产队的所有事情都是他管,从生产安排到社员收入,还有政治教育,可以说是除了妇女生小孩之外的事情都要经过他批准的,社员们也很服从他的指挥,请假看病、趁墟买卖、预支、分红都是他说了算的。自从他去山西大寨参观学习回来以后,我们的劳动量增加了,劳动时间也延长了,知青男生都被他锤练成了一级劳动力,成为驶牛莳田的好手。
春耕后我们生产队要把冬种收获的番薯挑到墟镇去卖,墟镇离我们生产队四、五公里,要翻越几个山坳,单程走一个小时的路程。我们也是必须去的。队长要求每个人挑八十斤。我跟他求情:“我和妹妹每人挑七十斤可以吗?”他坚决地说:“不行!”我们只好照样装满重量出发了。
来回花两个小时的路程,卖完番薯我们才回去煮早饭的,生产队付给我们是一昼的工分,即是三分之一天的工分一共是三分了,按照每个劳动力分值六毛钱计算,我们挑一担番薯的报酬是一毛八分钱。
我明白在队长和不少农民的潜意识中,都认为我们这些知青是到这里落户的,和他们同样的分配粮食和分红,所以也应该和他们从事同样的劳动,付出同样的汗水,因此是不能有任何的特殊照顾了。

作者: 如梦令    时间: 2011-9-28 12:44

本帖最后由 如梦令 于 2011-9-28 12:45 编辑

回复 69届新生 的帖子

什么叫“开田”?是开垦新农田还是庄稼收获以后翻一翻地?
作者: 69届新生    时间: 2011-9-28 13:17

如梦令 发表于 2011-9-28 12:44
回复 69届新生 的帖子

什么叫“开田”?是开垦新农田还是庄稼收获以后翻一翻地?

开田=开工。是当地的习惯说法,专指在田地里开工。
作者: 如梦令    时间: 2011-9-28 13:22



作者: 69届新生    时间: 2011-9-28 14:38

本帖最后由 69届新生 于 2011-9-28 14:39 编辑
嘉嘉 发表于 2011-9-28 09:51
(二十六)
我们的队长是老党员,性格很倔强,很霸道的样子。其实他也是不容易的,压在他身上的担子不轻。 ...


       “......在队长和不少农民的潜意识中,都认为我们这些知青是到这里落户的,和他们同样的分配粮食和分红,所以也应该和他们从事同样的劳动,付出同样的汗水,因此是不能有任何的特殊照顾了。”
       幸亏我们的生产队长没有同样的想法,在大忙时节,队里派我看管成熟了的石榴树林,并说:偷吃一个石榴罚5毛钱(当时一天10个工分为7毛钱)我老老实实地认真巡查,看到一个个新鲜香甜的“胭脂红”石榴,却也没敢偷吃一个。队长过来检查工作,问,有没发现有人偷吃石榴?我说没有。又问我,你也没吃?回答:也没有。队长听了之后哈哈大笑,你甘蠢咖。我说不想被罚5毛钱啊,队长更乐了:谁会知道你吃了呢?当时单纯的我一直在嘀咕:队长怎能这样说呢…?呵呵,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是在那一刻我开始开窍了…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8 15:21

(二十七)

生产队一千多亩的土地种植着各种的农作物,需要许多的肥料,但是在那个年代化肥是很金贵的东西,最普遍的化肥就是氨水了。我们生产队分配到了氨水指标以后,就租用大队的大型拖拉机去广州氮肥厂运回来。氨水运回来之后社员们就把它们挑到氨水池里储存,等需要施肥的时候加水稀释施放。我开始挑氨水时不懂得看风向,往往被氨水熏得流鼻涕流眼泪的,一不小心还溅在手脚上,皮肤马上就火辣辣地疼。后来老农提醒我,要站在上风的地方才可以避免熏到的,还需要穿长袖的衣服才可以保护自己。

为了筹集更多的肥料,生产队大量收集农家肥,组织社员去捡牛屎、割绿肥。我很讨厌去割绿肥的。割绿肥是去那村前屋后、山边溪畔割那野草,如白花草、苦楝叶啊什么的,还有是那山涧湿地的嫩杂草,粘乎乎湿答答的,有许多的小飞虫扑面而来,咬得人痒痒的。而且每次都要求割满一大担才可以回来。


我曾经在山涧上割着绿肥的时候突然刮起了狂风,暴雨倾盆电闪雷鸣的,等我拼命地跑到山下有人居住的地方,全身已经湿透了,冷得发抖,而那雷电就在面前噼里啪啦地炸着。

有一次我过了河的对岸割绿肥,又遇到台风暴雨引起了山洪暴发,滚滚的浑浊的洪水卷着枯枝败叶使河流突然拓宽了许多,我不能淌过去回家了。我只好丢下担子,一个人顺着河流往上游走,一直到了水库的闸口,遇到了镜林叔在疏通排洪道。他一看见我,马上不顾危险跨越排洪道,牵着我的手把我拉过了对岸。那时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忘记了害怕,如果我脚一滑,说不定我们就会被山洪卷走啦。


那时浮夸风比较厉害,公社要组织积肥大检查,大队和生产队就把社员们动员起来下死命令,集中人力割绿肥。但是那么多的人去哪里找那许多的绿肥完成任务呢?我们姐妹为了不落后于人,悄悄地去到邻近公社的村落的后山,拿着一根长竹子绑着镰刀,不管它是什么树木,都把叶子钩下来。那茂密的苦楝树让我们钩得只剩下最顶端的一蔟叶子,好象一把小小的伞在撑着。我们把叶子装好马不停蹄地就逃跑啦。回头望望那光秃秃的树枝,真是被摧残得惨不忍睹啊。


我们回家之后,在门口的树下用柴刀把树叶剁成碎碎的堆起来,再去鱼塘里打些烂泥糊在上边,封闭起来沤着。当大队干部来验收的时候,还夸奖我们做得好呢。其实我们能够完成任务不挨批评就算走运了。


听说为了应付检查,公路沿线的生产队都把绿肥堆积在公路两旁,那大大的堆垛里,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呢,还是我们比较实在吧,起码是真正的绿肥嘛。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8 15:21

(二十八)


我们住在生产队的仓库里,为了腾出仓库准备储存夏收的粮食,队长张罗着给我们知青盖房子了。我们听见了好高兴的。


房址选在晒场前面向南的山坡地上,有几棵老乌榄树遮盖着,很阴凉的地方。


经过了两个月的建筑,房子造好了,一排七间的泥砖房子,大约每间十来个平方吧。我和妹妹的两间连在一起,中间开了一个小门,也算是有厅有房了。我们在外面那间布置了厨房和洗澡间,这样我们终于可以有一个自己真正的家啦。


我们的卧室应该说是最简单的设置了。两张木板床是四块的床板,我们把三块床板并在一起做床合铺睡,另外的一块床板用砖头架起来放东西,上边放着一个纸箱,装着我们的碗筷和水壶,闹钟就放在床边。没有桌子也没有椅子,劳动工具放在靠墙角的地方。这就是我们全部的家当了。其余的地方就空荡荡的。

从此我们可以有自己自由自在的空间,可以用野花点缀家居,邀请知青同学来做客,为朋友煮出各种花样的饭菜啦。

后来我们还养了鸡、鸭和白鸽,收获不少的鸡蛋改善了生活。

美中不足的是房子的地上是没有铺地砖的(那时人们很贫穷,全村都是这样的啊),直接就是压实了的黄泥。走得多了泥土就松了,地面坑坑洼洼的,我们就拿一些湿黄泥来填补。由于桁角没有杉树而是松木做的,潮湿的地方偶尔会有白蚁光临,它们会蛀蚀我们的家当。妈妈在广州给我们买了白蚁药来防治它们。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8 15:22

(二十九)

夏收很快就到来了。在很短的时间内我们要把稻谷割回来,还要收获花生、荔枝、黄麻等作物,跟着是紧张的夏种,季节性的工作刻不容缓,可以说是分秒必争了。

荔枝是增城的特产,新塘永和地区是闻名的荔枝之乡。在六月末七月初的季节里,红彤彤的荔枝挂满了枝头,把树枝也压弯了。驰名中外的优良品种桂味、糯米糍,引人垂涎。摘荔枝和割水稻是同时进行的工作。生产队安排年龄大的妇女和会爬树的男人去摘荔枝,我们年轻人就只能去割水稻的,所以我们只能是“望树兴叹”白流口水了。当然我们也会有得吃的,在晚上生产队会把挑出来的爆壳的、细小的荔枝分给社员吃,而质量最好的荔枝是送到供销社卖给国家出口了。
如果社员需要买新鲜荔枝,就要经过队长批准。那三毛二分钱一斤的糯米糍荔枝,在当时是很贵的价钱了,许多人是不舍得多买的,我每年都买一些送给父母尝尝。

夏天割水稻不同冬天,田里的水依然是灌满的,我们只把水稻长有谷子的上半截割回去,在晒谷场上用电动打禾机来脱粒。我们是白天割禾,晚上开夜工脱粒。我们的任务是每昼割三担禾棵,每担是十二把,一共是劳动三昼的。在那大暑节气毒辣的太阳下,田里的水是滚烫的,我们弯腰躬背忙碌地割着,滚滚的汗珠不停地冒出来,也没有时间去擦。那讨厌的蚂蝗还经常偷袭我们。

傍晚时分,晒谷场上就堆满了很大堆垛等待脱粒的稻子,我们放下镰刀马上就开始脱粒了。大家分排成面对面的两行,拿着禾锹或者长竹,把从电动打禾机中喷出来的稻草扬起来,使谷子落下来。一直到把当天所有割回来的稻子都打完了才可以回家做饭的,一般是超过晚上九点钟了。我有时太累了,就一边扬着稻草一边打瞌睡,朦朦松松的向对面的人倒过去,被扬了一头一脸的稻草了。

我们没有家人煮晚饭,又累又饿的如果等收工以后才做饭,真的宁愿睡觉也不吃了。我和妹妹合计好,轮流“偷鸡”回去煮饭。一到差不多的时候,我给妹妹掉个眼色,她就装着去厕所,回家把米落了锅,烧起柴火,然后回来干活。等一段时间估计差不多要添柴了,又轮到我去“上厕所”了,哈哈,那样我们就可以很快有饭吃啦。男生们却没有那么便利了,他们有时真的收了夜工不吃饭就睡觉啦(或者是中午煮多点饭,晚上就将冷饭和着开水吃下去算了)。

无论晚上什么时间收工,第二天是照样晨早开工的。夏季是台风多发的季节,如果遇到有台风预告的日子,就不分昼夜地抢收抢割了。我们也累得差不多趴下了。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8 15:22

(三十)

收获黄麻的工作就轻松一些。我们在田里把黄麻拔下来,搬到附近的树底下,一根一根地把青青的麻皮剥下来。只要用点劲麻皮是很好剥的,剥出来的麻皮分捆成一小扎,大部分直接摊在地堂上晾晒,晒干了的生麻卖给供销社,小部分就放在水塘里泡着,那白净的麻骨就给我们做燃料了。


黄麻在水塘里泡三、四天后,队长就安排社员去刮黄麻了。刮黄麻是人站在过膝的水里,手拿两块小竹片,把黄麻分开一小缕地夹着,把泡腐烂了的杂质刮走,只留下那纯净的麻纤维,晒干以后就是雪白的熟麻了。熟麻拧成的绳子特别的坚韧耐磨,农民都喜欢使用它。

只是在刮黄麻的时候人也泡在那充满腐臭杂质味道的水里,很不卫生的。有一次扬扬妹妹来例假了,仍然被安排泡在水里干活,结果受凉了,身体很不舒服。回去广州的大医院检查,医生说是因为劳累和受寒引起了月经倒流,吃了许多的药才治好了。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9 09:37

(三十一)

那时农村的医疗条件是非常落后的,大队的医疗卫生站里只有两个赤脚医生,他们包揽了所有的医疗、预防工作,还经常下乡为社员看病,很受欢迎。赤脚医生是从农民中间挑选出来经过培训而成的,没有受过正规的医学院教育,卫生站的设备也很简陋,所以只能医治小病小痛的。我们知青如果有什么大的病痛一般是回广州医治了。

扬扬妹妹年纪小,才十六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没有足够的营养,却要从事繁重的劳动,她身体出现的毛病就多。她在农村曾经患过黄疸性肝炎、呼吸道病毒感染等严重疾病,幸亏都发现得早,及时送回广州的大医院治疗,所以也恢复得快,没有留下什么的后患。

我也曾经患过不少的小毛病。有一次我左手的指丫长了一个小泡,有点痒,慢慢的手指和手掌就肿起来,一直延伸到手臂,肿得亮晶晶的,伴随着刺骨的疼痛,使我夜不能寝
。我只好去蔡村找调到大队榄厂担任保管员的瑞伯。我捧着手一看见他,眼泪就“叭叭”地掉下来,我说:“瑞伯我的手好疼啊!”他马上很仔细地看了看,跟我说:“别怕,别哭啊,是患了‘老蟹叉’了,我回去给你找药。”瑞伯是祖传的牛医,懂得许多的土配方。傍晚收工以后他就到山上采来草药,和着红糖在砧木上锤,锤烂了就把它敷在我的手上。那药凉阴阴的,减轻了痛苦。过了两天,那脓血就穿破了手掌的两面皮肤涌出来,随后肿胀慢慢地消了。等收到爸爸的来信叫我回广州医治的时候,我的患肢已经开始蜕皮,差不多好了。

男生文华被分工去驶牛,在烈日下他光着膀子劳动,背部的皮肤晒成了古铜色,我提醒他:“你披一块布遮遮吧。”他“呵呵”地笑着说:“不怕不怕!”但是后来他可能因为暴晒过度患了肺积水在广州留医了。

在那样的环境下其实也没有什么办法的,因为农村的卫生条件差,劳动时经常接触粪尿,受细菌感染的机会多,还有许多不明原因的奇难杂症,不少的人在山上、野外作业还会患上石黯疮、松毛虫毒疮等等的。

我读书的时候做过卫生员,看见这里缺医少药的,就在家里设置了一个药箱,从广州带回一些常用药,如保济丸、万花油、消炎散、棉花胶布等,村里的人们有什么小伤痛都来这里包扎,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吧。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9 09:38

(三十二)
夏收完成之后紧跟着就是夏种了。
夏天插秧与春插不同,秧苗不用铲,却要拔。谷种撒在旱地里,晒干了泥土后,就把它们拔起来,束成一扎扎的。生产队安排社员晚上去打秧,白天插秧,所以我们又开夜工了。
打秧很讲究技术,不能硬拔的,需要用力恰当地扯,否则会把秧苗扯断了。我在老农的指导下小心地学着。生产队是有任务要求的,我技术不熟练动作慢,为了完成任务就把秧苗扎得小束一点,凑够数量啦。
夏天的夜晚在劳动中我们汗水淋淋的,加上打秧射起来的泥土,身上就没有一处干爽的地方。一般是到晚上八、九点钟才收工回去煮饭吃。
我不习惯晚上走田埂路,收工时打着手电筒视野也模模糊糊的,挑着一大担秧苗踢到草头、石块就经常绊倒,秧苗撒了一地又重新收拾,所以我总是落在人群的最后面。
白天我和妹妹仍然是负责分送秧苗的工作。我们把秧苗的叶尾裁去,蘸上沤制过的肥料泥,挑到田里给插秧的社员用。这项工作没有春耕时那么繁重的。但是由于夏天太阳很迟才下山,晚上还去拔秧苗,劳动时间太长了,我们经常睡眠不足的。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9 09:39

(三十三)

农忙过后,立秋节气的气候开始凉快起来了。生产队也进入了农闲的季节。我们在秋收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主要的劳动是收获白榄和乌榄,还有是铲草皮泥。

在增城山区,白榄和乌榄的收成也是农业的一大项。那漫山遍野高大茂密的榄树一行行的,绿叶婆娑,秋天果实累累。农民们男的拿着一根长竹子,爬到树上使劲地打,女的就在树下捡着。那榄子密密麻麻的,一下子就在地面铺上厚厚的一层,我们欢快地用手捧着,充满丰收的喜悦。

白榄和乌榄收获以后是送到供销社去卖的,收购价是五分钱一斤。社员们也买许多的回家做榄角。他们把乌榄放在热水里泡软,把肉脱出来掖上盐晒干,就成为榄角了。他们还创造了淡榄角、干榄角、湿榄角等不同的花样,各有风味。我们也学着做一些带回广州给家人尝尝。

做榄角很费时间的,而且是在工余时间做,一般是在晚上了,所以村民是呼朋唤友去帮忙。铭伯住在仓库旁边,他就叫我们去帮忙。他做许多的,每天一大锅连做几天,如果晒干应该有好几缸吧。他总是叫我们多放盐,我不解问他:“那么咸怎么吃啊?”他说:“政府不是说备战备荒吗?多放点盐以后打仗的时候可以储存着吃啊。”我情不自禁笑起来:“如果打仗了你连饭也说不定没得吃呢,还吃咸榄角啊?”大家都哈哈笑起来。

铲草皮泥是把山坡上的山草铲下来晒干,然后堆在一起点着火沤烧成松松的草木灰,再掺入磷肥等肥料留待冬种做基肥。

在晴朗的秋天我们在山上铲草皮泥,阳光晒北风吹,烟尘很大的,皮肤很干燥绷得紧紧的,特别的粗糙了。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9 09:39

(三十四)

大队对知青是有专人管理的。我们大队管理知青工作的是姓吴的民兵营长,他曾经是罗瑞兴大练兵运动的尖子,一个比我们年龄大不了多少的退伍军人。他对我们说话总是很严肃的样子,我们开会学习都是他召集的。后来知青们觉得休息时间太少了,就一致要求建立定期学习制度,以期拥有既能够休息叙旧,又可以计算劳动工分的一天。大队同意了我们的提议,定于每月的二十号让我们知青学习一天。到了那天我们都自觉地聚集在大队部,享受难得一天的放松,中午还可以吃一顿有肉的饭。

大队顺应我们知青的要求,批准我们每个人可以去大山砍一棵松树做家具。同学们就借了斧头、锯子,带着绳索和扁担上山了。男生们力气大,在山上专挑那又粗又直的大树来砍,那树木很重的,在那陡峭的山路上扛着,很吃力。下到山脚他们就用绳索捆着木头用扁担来抬,群策群力地把木材搬回去。

我和妹妹也允许砍两棵的,如南生产队的男生体谅我们姐妹身体单薄力气小,就帮我们把木头砍回来了,放在我们宿舍的门前。那两根三米多长的粗粗的大木材,他们花费了多少的力气和汗水啊,我真感动。

后来知青们就有了桌子椅子等简单的家具了。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29 09:40

(三十五)

我的爸爸妈妈都是知识分子,在他们的教育下我从小勤奋学习,成绩也算优秀吧。我从小的理想是努力读书考上大学。身不由己地来到农村后,开始的新鲜感减退了,每天辛苦的劳动没有尽头,我终于从迷茫中明白了一个残酷的事实:我再也不能回到学校读书了。在一段很长的时间里,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我还幻想着有一天能够走入学校的大门,继续我的学业。无数次在睡梦里我梦见自己坐在课堂里,和熟悉的同学一起聆听老师讲课,那宽大墨绿的玻璃黑板、热情洋溢的老师、整洁的书本和作业本……,我置身其中其乐无穷。当我从梦中回到现实,巨大的失落感笼罩着我的心。

农村没有什么文化生活,连报纸也没有得看的。除了给家里写信,我就没有机会拿笔了。外婆曾经问我:“你现在还会写字吗?”她不知道我在梦里也还在写字啊!

如南生产队的同学们布置了一个书柜,里边装满许多的旧书籍,多数是文革前的作品,是大家收集起来的,涉及的领域五花八门,那时却成为我们知青的宝贝了。我经常去那里借书看,好象饥不择食了。

扬扬妹妹才读了一年中学,她年纪小天真活泼,参加了公社的文艺宣传队,整天蹦蹦跳跳的,好象不知道忧愁。我心里怜惜她,我想:如果有机会让我们两个中间的一个离开,我一定要让她回到城市里去读书!


作者: YINGERHE    时间: 2011-9-29 10:19

回复 嘉嘉 的帖子


嘉嘉学姐、我也有与你相似的経歴、你的文章把我帶回到那難忘的知青歳月。在人生的長河里、它不是很長的ー段。但却是那麼刻骨銘心的蹉跎歳月。它也鍛煉了我們以后人生経歴中的独立、堅強、能吃苦、勇于面對現實的性格。謝謝您的好文章。

七四届学妹
作者: YINGERHE    时间: 2011-9-29 10:30

唔好意思第―次参与結果按了几次回複健。
作者: 聪聪    时间: 2011-9-29 16:27

今天才有时间重头到尾地看了嘉嘉姐姐的大作,很是感人,虽然我也有农村的经历,但却没有嘉嘉姐姐身处深山老林那种落寞与无助,可能我当时已经高中毕业,已满18岁,是个成年人。看到你和弟弟徒步回家过年那段,真的很心酸。我是随父亲单位机电局分配落户到从化县旗杆公社的,地方没有你去的那么富庶,但胜在靠近公路,而且我有自行车,但骑车回广州也不简单,我试过一次,再也没有重复过。我只去了两年就招工回城了。
作者: 橡草    时间: 2011-9-29 22:57

聪聪 发表于 2011-9-29 16:27
今天才有时间重头到尾地看了嘉嘉姐姐的大作,很是感人,虽然我也有农村的经历,但却没有嘉嘉姐姐身处深山老 ...

辛酸往事,不甚回首!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30 10:57

(三十六)

扬扬妹妹是全大队年龄最小的知青,可是她很努力很优秀。

她跟随公社宣传队不辞劳苦走遍四乡表演,得到大家的一致好评。那一年增城县宣传队专门来招考她,她的身材样貌和舞姿都通过了,可惜唱歌的考核因为她患过呼吸道感染造成了声音有点沙哑,所以落选了。但是她还是那么的开心,每天乐呵呵的开工。

她曾经抽调到公社参加麻风病预防检查,到水利工地里参加劳动。

在生产队里,她担任了记分员,即使是在半夜开工的山头、田地里,也打着手电筒认真地登记出勤人数。

后来队长安排她做收肥员,就是每天去社员家的猪栏里收集猪屎。那时“农业学大寨”运动轰轰烈烈,农民家里的肥料也必须归公的。妹妹每天钻进各家各户那低矮破烂的猪圈里,用畚箕把猪粪装起来挑到大粪坑去。她的身上总是很脏很臭。但是她还是没有怨言,很辛勤地劳作着。

直到197411月,扬扬妹妹幸运地被挑选到广州读中专了。经历了六年的农村生活,她终于回到了广州。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30 10:57

(三十七)

每隔几个月,爸爸就来探望我们,给我们带许多好吃的东西。

那时爸爸工作忙,单位管理很严格,出外也需要批准的。爸爸只有一天的休息时间,所以他必须在晚上赶回去的。他清早从家里出发,踩着单车经过广州黄埔南岗新塘九如,全程来回有一百多公里,光在路上就得花费七、八个小时。

爸爸的到来给我们带来极大的喜悦。我们带领他穿过田野登上大山。在山上远眺,爸爸很兴奋的,他仿佛回到了久违的故乡。他给我们讲他小时候在家乡的趣事和前辈创业的艰苦辛酸。爸爸语味深长地教育我们姐妹要安心劳动,服从领导,不要有什么胡思乱想和出格的行为。他话语的涵义隐晦地告诉我们,一切事物都会变化的。虽然我们阅历少,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我们很坚定地答应他,我们不会令他失望的。每次爸爸临走的时候总是拉着我们的手跟我们说:“听话啊!”

我明白父亲的苦心。经过了几年的农村生活,我们的同学从年轻单纯的学生慢慢地转变得成熟复杂了。那茫然的前途使知青们产生了许多的不同想法,也出现了消极颓废的行为。有的人倒流回城了,还有个别的人偷渡去香港了。爸爸不希望我们受消极思想的侵蚀,做出危害前途的事情,他只希望我们平平安安地等待命运的转机。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30 10:58

(三十八)

我们生产队的男知青阿强,高大的个子,白净斯文,文静如书生。他对人总是笑咪咪的,说话很和气。也是男生中首先主动与我们姐妹说话打招呼的人。在我们生产队的知青中他是最先学会农业技术的,他莳田比有的农民还快还好。

有一天他突然不见了。等他重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是胡须拉杂又黑又瘦的,原来他是去偷渡香港不成功被抓回来了。他从此变得沉默寡言。

后来他又去了,这次更不幸,他被抓回来公社以后,被当成坏分子挂着牌拉去墟镇游街批斗了。他回到生产队之后,我们帮助他整理宿舍里的家当,发现他的床铺都给白蚁蛀了。我们把那霉烂的被子席子拿到树下点火烧着,那白蚁还毕哩叭拉地飞出来。我悄悄地问他:“那么惨的,你还敢去吗?”他神色黯然地说:“我现在已经是坏分子了,不去以后在这里怎么活下去呢?”我心悲戚。

他的第三次偷渡终于成功了。虽然我不赞成他这样的冒险行为,但也为他庆幸。

从此我没有再遇到他。听说他去到香港以后去美国读书了,生活得不错的。在此也捎上我对他的问候吧。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30 10:58

(三十九)

知青文华医治好肺积水之后,身体差了许多,队长就安排他去山边的鸡场陪一个老农养鸡。他告诉我工作倒也潇洒的,只是每天孤零零地呆在山上服侍那些鸡禽,钻在臭臭的鸡窝里,闷死了。他感到最刺激的是去追那偷鸡的黄鼠狼,最大的乐事是当没有人的时候偷偷煮两个鸡蛋吃。看着他那满足的样子,我也羡慕起来了。

在当地社员的眼中,来落户的知青毕竟是外地人,是不能融合的另类人物,因此互相也缺乏信任感。所以也发生过很荒唐的事情。我们生产队有一次被人偷了谷子,因为男知青阿帮经常有同学来找他玩的,就被队里怀疑上了。他被抓到大队隔离审查,搞了几个月,才不明不白地放回来了。我们知青都相信那不是他做的。

如南生产队的女知青阿杏,因为好心,帮回城的几个同学领了年终分红,大约二百多块钱吧,想不到晚上被人撬开知青宿舍偷走了。大队怀疑阿杏是监守自盗,把她关押在大队部几个月,每天写检讨,她是有冤无路诉的。等事情不了了之,她也差不多精神崩溃了。因为她曾经是我妈妈的学生,扬扬妹妹就偷偷地去大队部探望过她。我们也不相信她是那样的人。

到了后期知青们各有各的想法人心涣散了,知青学习日也烟消云散了,大家的联系也越来越少了。我也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了。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9-30 10:59

(四十)

日月轮换四季循环,我们知青在农村和农民一样年复一年按照节气做着各种的农活,青春年华在辛劳中逝去。

新塘公社有一个“知青办公室”,是专门管理知青去留工作的。我在那负责人的办公桌上,看见玻璃板下压着许多同学的照片。我不明白是为什么,问问同学,他们说:“这样是让知青办的工作人员对我们印象深刻一些,有什么好的去向别忘记我们了呀。”

1974年福建有一个叫李某霖的老师写信给毛主席,诉说他做知青的儿子生活困迫。毛主席给他寄了钱“以解无米之炊”。这件事情引起中央重视,公社就调查我们知青的收入,后来我和妹妹每人收到了二十块钱的补助金。

1975年夏天,国家的知青政策有所改变了,大规模的招工在农村展开。大批的知青离开了农村,被安排进广州的企业工作了。

文华顶替父亲被分配到铁路局,在湖南路段做了巡路工人。我们生产队其他的男知青分配去了建筑公司钉模板了。全大队的知青分别被安排到运输、路政、房管等单位工作。知青们如潮退一样告别了农村大地,告别了那流下了他们青春血汗的地方。

我在19778月被分配到增城县二轻局所属的一个企业工作。从此,我结束了八年多的知青生活,人生翻开了新的一页。

知青历程把我从一个娇柔弱质的年轻学生锻炼成意志坚毅的人,从一个寡言内向的羞涩姑娘蜕变成能言善辩、有主见的成熟女性。

难忘的知青生涯让我明白一个道理:我们个人的命运是和国家的命运分不开的,但愿今后国运兴旺、国泰民安吧。

后记:利用一个多月的业余时间写下了这篇回忆录,数次难以抑制热泪泉涌。

谨以此文,献给所有的老三届知青们,以及所有曾经务农的知青们,衷心祝愿大家身体健康、幸福快乐。

00八年九月三十日

(全文完)


作者: 橡草    时间: 2011-9-30 15:49

嘉嘉 发表于 2011-9-30 10:59
(四十)日月轮换四季循环,我们知青在农村和农民一样年复一年按照节气做着各种的农活,青春年华在辛劳中逝 ...

        謝謝嘉嘉學姐對知青生涯真實歷程的記載,讓曾經當知青的校友,從新回到了那火紅的青春歲月。在那廣闊天地里,我們不惜流下了汗水、淚水和鮮血;在那片土地也埋葬了不少年青的生命,包括我一中的同班同學。這段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歷史,葬送了多少國家有用的人材,可悲可泣!
作者: fei    时间: 2011-9-30 23:57

苦难都是一种财富。
作者: 鄧允根    时间: 2011-10-1 00:39

回复 嘉嘉 的帖子

《知青歲月》雖完,我看故事還沒完,你一定還有奮鬥史,我們好想看的。
作者: 橡草    时间: 2011-10-1 00:41

鄧允根 发表于 2011-10-1 00:39
回复 嘉嘉 的帖子

《知青歲月》雖完,我看故事還沒完,你一定還有奮鬥史,我們好想看的。

期待中!
作者: 橡草    时间: 2011-10-1 00:45

fei 发表于 2011-9-30 23:57
苦难都是一种财富。

苦盡甘來當然好,不少人苦無出頭呢!
作者: fei    时间: 2011-10-1 00:45

回复 fei 的帖子

我觉得自己太穷,有点遗憾
作者: 橡草    时间: 2011-10-11 23:20

从看一遍,感觸良多!
作者: 嘉嘉    时间: 2011-10-17 12:43

橡草 发表于 2011-10-11 23:20
从看一遍,感觸良多!

谢谢你的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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